想通這一點,再加上大捷之後心情極好,孫元倒主動和錢謙益說起話來。相比起其他人,錢老頭能說會道,和他說話倒有些意思。
錢謙益這陣子是徹底被孫元的軍威給震懾了,心中一直處於忐忑之中,什麼希奇古怪的念頭都有。對於孫元,他是又敬又畏。也知道,孫太初這人是徹底的實用主義者,一旦用得著你時,對你那是極好的。一旦你沒有絲毫用處,說不準就翻臉了。
孫元這幾日同自己有說有笑,錢謙益卻越發地慎重起來,神情中甚至有不顧體面的討好之意。
聽到他說,忙道:「曹國公你卻忘記了,錢謙益以前在京城做過官的,在北京也呆過一些年頭,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氣候。那時候可比現在冷多了。」現在就算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喊孫元為「太初」了。
孫元好奇地問:「我記得牧老是崇禎初年在京城的,怎麼,那個時候比現在還冷嗎?」明朝的小冰河期的未來他這些年可是見識到了。尤其是到北方之後,一入秋,天寒地凍,再加上年年乾旱,北方的農業已經徹底崩潰。可以說,在真實歷史上,明朝之亡,亡於小冰河期,亡於中央財政破產一直無力賑濟災民。
「不是崇禎初年,而是天啟年間。天啟二年的時候,錢某起復,主要承擔《神宗實錄》的編纂工作。。不過,作為作為東林魁首,老夫受到魏忠賢為首閹黨的排擠,同年,受御史崔呈秀和陳以瑞的彈劾,被革職回鄉。直到崇禎元年的時候,再次起復,出任詹事、禮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可是,崇禎十年的時候,常熟人張漢儒誣告錢謙益貪肆不法,錢某再次被削籍還鄉。直到弘光天子南渡時,才去了南京入仕。」說到這裡,回想起自己在官場上的起起落落諸多坎坷,錢謙益一陣唏噓。
是啊,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再經不起這樣的折騰。若再次下野,只怕在沒有機會東山再起。手中一旦有了權位,就得緊緊抓住,絕不能鬆開。
可是,如今自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只怕再沒有前程可言了。
一想到這裡,錢謙益就心如刀攪,沉默下去。
孫元卻沒察覺到這點,道:「牧老你繼續說下去。」
錢謙益強提起精神:「天啟年的時候,也是在京城,就這個日子,那才是凍得夠戧呢!早晨一推開房門,卻見屋檐下都掛著冰凌,需要人用棍子一一敲下來。否則越積越粗,一旦落下來,還不砸傷了人?所以,依老夫來看,那時可比現在冷多了。那個時候的老夫都挺過去了,現在這點冷算得了什麼?」
「那時候牧老春秋正盛,如今年事漸高,倒是要保重身體。」孫元心中吃驚,如果事實真如錢謙益所說,那時候的北京夜裡至少有零下十多二十度,確實是冷得厲害。難怪地里的莊稼要減產,難怪會引起大災荒。
錢謙益搖頭:「曹國公卻是不知道,那時的老夫雖然春秋鼎盛,卻是文弱書生一個,一年到頭傷風咳嗽不斷。而今即便年紀大,卻到處奔波,倒是比當初精氣神好多了。」
「倒也是在,這人啊就是磨命,不能閒,一閒下來,渾身都是毛病。」孫元說到這裡,以後意無意地看了錢謙益一眼:「如此說來,這氣候是一年比一年暖了。」
錢謙益:「放在二十年這個時間段里來看,確實如此,總得來說,是在朝好的方面轉變。這十幾年來,年年大旱。如果這氣候變緩和些,相必災害也會輕上許多。」
「牧老說得是。」孫元笑著道:「這可是個好消息啊,多謝錢閣老。」
「多謝老夫……」錢謙益一呆,心中不安,他無法確定孫元說的究竟是不是反話。
實際上,他並不知道,孫元這是真心實意地向他致謝。
如今的孫元已經拿下河北,再加上江淮、山東、河南,已近大半個中國。下一步,山、陝也會順利地收入囊中,准一個北方之王。
北方經歷過這麼大年的大戰,人口損失大半,經濟已然徹底崩潰,要想統治這麼大一片區域,確實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在以前未穿越到這片時空之前的現代,在軍論壇上,孫元也同大家一起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說自己如果是崇禎皇帝當如何如何。
但真到此刻自己當家作主的時候,才發現,坐而論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真要踐行卻不是那麼簡單。
治理已經成為白地的幾省可不是僅僅管轄一個軍鎮,幾千萬人口需要吃飯,那可不是光靠海運和海外貿易就能解決的。就海軍那點運輸量,不過是杯水車薪。要想養活諸多人口,讓百姓安居樂業,至少在未來上百年之內還得依靠農業。
而如今的北方,還有農業嗎?
氣候不對,小冰河期種什麼都是白搭。
現在聽錢謙益說這氣候一年比一年暖和,天氣一變暖,降雨就會增加,北方的旱災就會得到減弱。旱災少了,蝗災自然也不會發生。
只要農業這個基礎一起來,自己的統治就算是穩了。
這個消息可比兒子和傅山拿下北京更叫孫元驚喜。
依稀記得,在真實的歷史上小冰河期好象就是從順治年間逐漸過去的,這也是建奴在中原能夠站穩腳跟的重要原因。到康熙年間,小冰河期徹底成為過去。然後就是一段長達百年的風調雨順,再美洲高產作物如土豆、玉米、紅薯等進一步普及,這才有歷史上所謂的「康乾盛世。」
說句實在話,這個盛世中的三代君王中,除了雍正是一代英主之外,其他二人真不算什麼。也因為有雍正這個不世出的天才大政治家的存在,滿清國運這才被他又延續了一百多年。
這盛世,滿清其實是揀了個大便宜。
既然他們能夠做到,我孫元作為一個穿越者,沒道理比他們做得差的。
「對,還真的要多謝錢閣老了。」孫元哈哈大笑起來,也不解釋。道:「今日之後,某也該將收復北京的捷報送去南京弘光陛下那裡,也讓天子好好高興高興。這個摺子,還得由都督師你來寫。」
「我……讓老夫來些這個摺子……」錢謙益當真是又驚又喜。
他自然知道這份捷報由自己來些究竟意味著什麼,心中感動,禁不住紅了眼圈,哽咽道:「太初……」他也知道,孫元這句話是要放自己回南京。
不但如此,還要動有他手頭的力量保全自己的官威和在朝廷里的威望。
當然,自己也需付出極大的代價。
但為了官位,就算再大的代價,我錢謙益也會答應。我已經太老了,老得經不起一點風波了,如果這次在失勢,這輩子只怕再沒有起復的機會了。
孫元一笑:「牧老乃是士林領袖,這片文章自然是寫得花團錦簇了。」
正在這個時候,又幾騎飛奔而來:「君侯,君侯。」面上卻是一臉的焦急。
孫元:「怎麼了,豪格那邊可有異動?」
錢謙益忙收拾起心情,凝神聽去。
那個斥候隊長正要翻身下馬,孫元擺手:「戰場之上,不用這麼多虛禮。」
黃佑也道:「據實稟來。」
「是,君侯,黃先生。」斥候隊長一臉的古怪:「據昨日弟兄們帶回來的情報,豪格部隊正駐紮在前方二十里處的村子裡,也確定豪格就在其中。可今日末將帶人過去探察,卻發現那村子裡已經空無一人,建奴已不知所蹤。」
孫元皺了一下眉頭:「不知所蹤,你進村看過沒有,確實?」
斥候隊長:「進村跑了一圈可,確實沒有看到一個建奴。」
「下去吧!」孫元疑惑地說:「這個豪格跑哪裡去了?」
黃佑:「也是奇怪,北面冷英部已經過去了,他的騎兵已經牢牢地控制住薊縣方圓兩百里地域。但有風吹草動,絕對瞞不過他的眼睛。至於東面,那邊是方惟的大軍。可以說,豪格已經陷如天羅地網了。無論他到那邊去,都是死路一條。他跑這麼快,那是加速滅亡。」
說到這裡,黃佑禁不住微笑起來:「看來,這次真要便宜冷英或者方惟了。只要他們抓住豪格,就是大功一件。」
說到這裡,一陣冷風襲來,黃佑就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額頭上上全是汗光。
孫元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心:「黃兄保重身體,還好這一戰馬上就要結束。過得兩日咱們就進京城去,叫青主給你開幾副藥好生調養身子/。對了,咱們接下來怎麼做?」
黃佑好不容易在停下咳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還能如何,不外是十面張網,一點一點梳過去,總歸能夠將豪格找出來的。兩百人馬可不少,這麼大的目標可跑不掉。」
「也是,既然豪格已經逃跑,咱們今日中午就在那座村子歇息吧。」孫元點頭:「傳我命令,計劃不變,大軍繼續向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