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7 03:14:15 作者: 應橙
  生活就是這樣,像一面鏡子,打碎了也還得拼接起來繼續朝前看。

  沒多久,盛南洲出了國。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有人說在法國巴黎街道見過他,還有人說他成為一名國際組織志願者,把胡茜西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重新走了一遍。

  總之,目前他與大家失去了聯繫。

  周京澤結束休假回了基地,許隨則繼續回醫院上班,雖然兩人都在不同的崗位上,但始終做著同一件事——盡全力救護每一條生命。

  中午休息的時候,許隨坐在辦公室對著電腦屏幕發怔,滑鼠在確認列印之間,猶豫了一下,以致於韓梅進來時的敲門聲她都沒聽見。

  韓梅端著一杯咖啡,一隻手撐在桌面上,湊了過來,神色驚訝:「你要辭職啊?」

  許隨回神,伸出食指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應道:「我這還沒交上去呢,暫時幫我保密啊。」

  韓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太敢相信許隨放棄了這麼安穩且前途無限的一份工作,尤其是她正處於事業上升期。

  「你這是懷孕了還是嫁進豪門了?怎麼突然放棄這麼好的工作。」韓梅語氣疑惑,開玩笑道。

  許隨笑了笑,拖著腮食指點了點臉頰:「沒有,就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剛好換個工作環境。」

  韓梅見她去意已決,也不好再說什麼,立刻放下咖啡伸手環住她的肩膀,說道:「我會想你的。」

  「我這還沒走呢。」許隨笑著拍了拍她的背。

  辭呈交上去後,第一個找許隨的便是她的老師,也是張主任。張主任代表醫院和個人都對許隨進行了全力挽留,還從各方面分析了她離職的負面影響。

  總之,他認為辭職是年輕人一腦子熱衝動的行為。

  許隨進去前後待了有一個多小時,主任廢盡唇舌,一缸茶都被他喝乾了,還是絲毫沒有改變她的心意。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軸呢?」張主任嘆了一口氣。

  許隨雙手插兜,開口,語氣真誠:「老師,你說我身為醫者沒有憐憫心,現在我找到答案了……」

  主任聽完後放了人。

  最後,許隨從普仁順利辭職了,但她目前還要那裡工作一段時間,等真正交完班才能從醫院離開。

  辭職這件事,她誰也沒說。

  許隨和周京澤在一起這件事,從她媽出院之後,她就一直在跟許母打持久戰,見縫插針地給許母科普周京澤這個人有多好,有靠譜。

  時間久了,許母看起來好像也沒之前那麼激烈反對了。

  放假,許隨回了黎映看望老人。晚上她同許母站在廚房包餃子,廚房的白熾燈打下來,許隨捏著一個圓鼓鼓的餃子,看似開玩笑,實則在試探她,說道:

  「媽媽,我真的想嫁給他,你不答應我真的去山上當尼姑了啊。」

  許母認真擀著餃子皮,動作頓了一下,也沒看她,笑著說:「那媽可不能讓你當尼姑。」

  許隨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聲音驚喜,立刻衝過去用滿是麵粉的手摟住許母的脖頸道:「媽媽媽,你這是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了?!」

  一段感情里,許隨最想得到的是親人和朋友的祝福。


  「再不同意,你都該不認我這個媽了,」許母笑著把她全是麵粉的手拍開,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不過女孩子家家的,怎麼一點都不矜持,天天嚷著要嫁給他。」

  「你要把主動權握在手裡。」

  許隨心情很好,還舔了一口手指沾上的麵粉,笑嘻嘻地:「他現在很喜歡我!」

  許母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笑罵道:「沒皮沒臉。」

  睡覺的時候,許隨躲在被窩裡同周京澤說了這件事,她握著電話,語氣有些小得意:「怎麼樣,葛女士在我的軟磨硬泡下終於同意我們在一起了,我是不是很厲害呀?」

  周京澤在那邊笑了一下,敲了一下指尖夾著的煙,菸灰撲簌簌地落下來,聲音壓低:「嗯,我媳婦兒真棒。」

  其實許隨不知道的是,許母之所以會同意兩人在一起,是因為上周末周京澤正式拜訪了許母。

  出發前一天,周京澤嘴裡還咬著根煙,踩著一雙軍靴到處在基地借西裝白襯衫,隊友嘲笑他:

  「怎麼著,周隊要去當伴郎啊?」

  周京澤哼笑了一下,嘴裡叼著的煙,一截菸灰簌簌抖落,扯了扯嘴角:

  「伴個屁,見丈母娘用的。」

  怎麼著,這次正式拜訪,他也得拾掇得正式一點,總不能一件衝鋒衣套上去,穿得跟個痞子一樣,這樣許母還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同事笑了一下,把他嘴裡咬著的煙拿下來扔進垃圾桶里,說道:「你順便把胡茬刮一下,西裝白襯衫,一定要再配根領帶,靠譜值上升十倍。」

  「成。」周京澤低笑一聲。

  等周京澤換完西裝皮鞋出來後,同事們笑不出來了,有人指著他笑罵道:「要不認識你,看你這人模狗樣的,我他媽都想把女兒嫁給你。」

  周京澤仍覺得不舒服,伸手拽了一下領帶,語調散漫:「這是罵我,還是誇我啊。」

  「很明顯是夸!」

  就這樣,平常不穿襯衫西裝的男人為了許隨,正兒八經地換上了這衣服。

  等真正拜訪許母的時候,周京澤內心還是有一絲忐忑不安的時候,他第一次起飛的時候都沒這麼緊張過.

  許母打開門,看見是周京澤的時候,臉上的划過一絲意外的表情,說道:「進來吧。」

  許母砌了一壺茶,倒了一杯給他,周京澤坐下沙發上,傾身接過來,問道:「前段時間一直在忙加上要處理一些事情,就沒時間過來看您,你身體好些了嗎?」

  許母吹了一口茶杯的熱氣,握著它,手肘抵在膝蓋處,說道:」好些了,上次還沒謝謝你在醫院的幫忙。」

  周京澤怔愣了一下,答道:「應該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許隨大病一場,再加上他們又在打持久戰的原因,周京澤覺得許母的態度柔和許多,沒之前那麼強硬了。

  「伯母,我今天來是和你談……許隨的事情,這話可能聽起來有點假,但是我希望你能放心得把女兒交給我。」周京澤語氣真誠。

  許母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看著他,咳嗽了幾聲,臉上的憊態明顯:「你應該知道孩子他爸是因為什麼去世的吧?你這份職業,這麼危險,叫我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你?」

  說完之後,許母的咳嗽聲更為劇烈,她身材瘦弱,躬在那裡,像一把瘦弱的旗,一咳嗽起來,怎麼都停不下來。周京澤忙倒了一杯白開水給她。

  許母接過來喝了幾口水後,臉色恢復了一點,嗓音仍有點啞;「還有我這身體情況,她奶奶年紀也大了,以後我走了……怎麼放心得下她一個人在世上。」

  許母的想法跟大部分普通父母一樣,希望自己的小孩健康,找一個愛她的人,有一份簡單普通的幸福就夠了。

  「我理解您的顧慮,」周京澤語氣緩慢,從身後拿出兩份文件遞到許母面前,「但我還是希望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許母接過文件,語氣詫異:「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體能鍛鍊記錄表,原本我是飛行員,身體素質已經達標了,但最近又重新開始訓練了。」周京澤解釋道。

  許母拿著一份厚厚的表開始翻看,周京澤從兩個月前就開始了負重訓練,一連串的數字都在表明他的態度。

  周一

  早上5:00——負重長跑5公里。

  早上6:00——繩索下壓5~10組,凳上反屈5~10組。

  周二

  19:00——核心力量和hit一小時。

  20:00——槓鈴箭步蹲5~10組,器械腿屈伸5~10組。

  周三

  ……

  厚厚的一份體能訓練表,從頭到尾透露著一個信息:他沒玩,是認真的。

  「我以後也繼續鍛鍊,保持健康的身體狀態,等她老了,八十歲了走不動,要坐輪椅了,我也抱得動她。許隨這一生都由我來負責,我一定比她後死。」周京澤一字一頓,語氣認真道。

  周京澤喝了一口茶,語氣頓了頓:「要是萬一……我真的出了什麼事,這是我簽好的財產轉讓書,我不在了,她這一生會衣食無憂,我的家族也會護著她,不會讓她受委屈。」

  「她比我的命還重要。」周京澤說。

  這是周京澤全部的誠懇和心意。

  許母拿著兩份文件,只覺得沉又重,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她的女兒被眼前這個男人真正放在了心上。

  「女大不留娘啊。」許母笑了笑,終於鬆口。

  三個月後,中國空中第一飛行救援基地。

  周京澤剛在修飛機的老鄭那裡順了副象棋,準備晚上下班回宿舍玩。

  他穿著藏藍色的救援制服,雙手插著兜,有一搭沒一搭地嚼著薄荷糖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人剛走到辦公室門口,他下意識地察覺出辦公室的騷動。

  原本一幫糙到不行的大老爺們正在辦公室刮鬍子,梳背頭,一個個正在認真地拾掇自己,騷到不行。

  有一個剛來的隊友急匆匆地往外跑,說是要去後勤隊借洗面奶。周京澤倚在門口,等人經過的時候,一把拽住他制服的前襟,小伙子差點摔一跤,男人不緊不慢地問道:

  「幹嘛去?」

  「借洗面奶去。」

  周京澤哼笑一聲,舌尖抵著糖推到左臉頰,慢悠悠地:「怎麼忽然這么娘了?」


  「害,周隊你不知道了吧,今晚基地有女團來慰問表演,個個大胸長腿,」隊員掃了一眼他手裡拿著的東西,「您還下什麼象棋,女團來了!」

  周京澤鬆開他,笑道:「滾吧。」

  新隊員摸著腦袋一頭霧水地走了,周京澤人剛坐下沙發沒多久,小九正手動刮著鬍子,瞧隊長在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那玩手機的模樣就來氣。

  「周隊,今晚有女團,美女欸,你就不看一眼?你要不拾掇一下。」

  「爺這張臉還需要收拾?」周京澤嗓音低低淡淡,視線仍在手機上,語氣吊兒郎當的,「反正沒我媳婦兒好看。」

  小九感覺自己這條單身狗被殺了一刀,他自刎脖頸:「行,我閉麥。」

  周京澤旁邊的沙發凹陷,有人坐了下來,手搭在他肩膀上,語氣調侃,「周隊,三個月沒回家了,不怕媳婦兒跑嘍?」

  周京澤低頭握著手機,拇指停在屏幕上,開口:「該我的人,跑不了。」

  辦公室一幫大老爺們正捯飭著自己,領導李部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他手裡拿著一堆藍色的文件敲了敲門,咳嗽道:

  「臨時過來開個短會。」

  一群手下立刻撇下手裡的東西,拿出筆和記錄本,正襟危坐地搬出小板凳坐在長桌旁的空地上。小九立刻去找遙控器去放投影儀。

  PPT展示出來,李部站在投影儀前,說話簡明扼要:「我們中海交通運輸部第一救援隊隸屬於中國航空,在國家的大力扶持下,隊伍日漸狀大,大家一次又一次出色地完成了緊急救援任務,這一點得到了上面的肯定。」

  「但我國的救援體系還不夠完善,特別是航空醫療方面,市場需求量又大,頻發的自#然#災難有地震,洪水,林業,漁業,人民個人健康上,已知我國心血管病患者高達3.8億人,腦溢血,高血壓患者更是達到數億人,無論是高頻的自#然#災#難,還是重症患者的救治需求,都需要我們空中救援隊。」

  「國家正致力於構建空中醫療救援體系,因此,派出了一支出色的年輕的醫療隊伍加入我們,以後共同直升救援,」李部看向門口,笑著說,「來,歡迎他們加入我們空中第一飛行救援隊的隊伍。」

  周京澤嘴裡咬著一根筆,順著李部的眼神抬眼向門口看過來,神態漫不經心。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務工作人員走了進來。

  他無意一瞥,在看清順數第二位女人的樣貌時,嘴裡咬著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許隨穿著白大褂,扎著低馬尾,露出一截纖白的脖頸,大大方方地出現在航空醫療的隊伍里。

  李部抬手讓周京澤站起來,笑著說:「你們可以互相熟悉一下,這是我們第一救援隊的隊長周京澤。」

  許隨走到周京澤面前,他的視線緊纏著眼前的人,拼命壓抑心中的激動和顫動,喉嚨一陣發緊:

  「你怎麼來了?」

  許隨雙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歪頭想了一下答案,抬眼他:「心裡一直對這個世界有疑惑,直到你告訴我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我現在來交答卷啦。」

  因為你坦蕩正直,永遠向陽,所以我願意跟著你,在身後支持你。

  我來了,周京澤。

  許隨看著他,伸出手,臉上漾起一個笑容:「你好,醫療救護隊許隨。」


  周京澤站在她面前,緩緩地笑了,伸出手回握:「你好,空中救援隊周京澤。」

  你好,我的愛人,我的戰友。

  然而他們寒暄了不到十分鐘,辦公室的緊急熱線響了,小九跑去接電話,臉色凝重:「馬上到。」

  「周隊,中海南中部有艘漁船著火了,船上有二十多個人,正向我們緊急呼救。」

  周京澤抬起眼,薄薄的眼皮向利刃,掃向眾人:「全體都有,出隊!」

  「收到。」

  「收到。」

  「收到。」

  原本還鬆散的隊員們立刻爭分奪秒地換衣服,換靴子,周京澤則跑去柜子里拿出絞車繩,安全服。

  不到兩分鐘,全隊集合完畢,迅速整齊有力地跑去辦公室,向直升機的方向跑去。醫務人員跟在後面,許隨抬眼望向走在最前面,個子很高,藍色的軍領下露出一截脖頸的男人

  忽然熱血沸騰。

  他們坐在直升飛機後,飛機緊急盤旋在上空,向中海方向飛去。

  許隨坐在飛行員身後,看著周京澤坐在最前面,操縱駕駛飛機,沒多久,飛機盤旋在中海上空。

  由於遇上強降風,風速迅猛,很難找到目標,周京澤坐在主駕駛,利用直升機海上救援系統中的GPS導航,進行大範圍搜尋捕捉信號,最終圈定範圍後,開始應對策略。

  從天空往底下看,被困漁船位於東南側,藍色無垠的大海像是一頭野獸,將船困住,掀起十尺海浪。火舌舔著船艙向四周擴散,燃起熊熊大火,似乎要將每一個人吞併。

  周京澤停在半空中,試圖找到一個著力點,但現在風太大了,救生繩放下去,迎風飄蕩,隨時都有可能撞到漁船,成為阻礙物。

  但他的聲音始終沉著冷靜,邏輯清晰有力:「救生吊帶固定好後,向被困人員傳遞信號安撫情緒,由絞車手迅速緊急救助拉進艙門,至於船頭那頭透支的人員,讓他們穿好救生衣,集中到救生艇,再進行甲板吊運。」

  「重點是一定要快,救人第一,一個都不能少,聽明白沒有!」

  「明白!」

  漁船上所有等待救援的人內心焦灼到不行,小孩子的哭泣聲和女人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火舌舔到跟前,大家害怕得慌亂起來。

  有人順勢搶了女人的救生衣,她懷裡的小孩嚎啕大哭,亦有人開始絕望地流淚「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啊。」

  受傷的人拖著一條血淋淋的傷腿坐在甲板上哀嚎。

  所有人惶惶不安,人性的是弱點開始暴露無遺,人群發生推搡和爭執謾罵。

  忽然,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暴喝,朝著天空喊:「都他媽吵什麼吵,中國空中救援隊來了!」

  所有人停下動作,抬頭往上看,一家白色的刻有五星紅旗的直升飛機在半空中盤旋,身穿藍色制服的飛行人員正站在去艙門往下放著設備,隱隱可見艙內醫務人員正在準備擔架的身影。

  一種內心的震顫在心裡起伏著,有人擦掉眼淚喊道:「他們來了!我們有希望了!」

  「是啊,中國空中救援隊來了。」

  緊接著,空中響起了信號廣播,傳播在中海海域的每一個角落,風聲很大,雜聲也亂,但他們的聲音依然清晰地傳到漁船上每一位被困人員的耳朵里,兩道聲音交叉傳來,分別是一道男聲和女聲,鏗鏘有力,似逆風而來:

  「中國空中第一飛行救援隊,G350,為你保駕護航,無上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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