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芝被攙扶著走下來。
凌鶴一手搭著她的臂，冷淡的目光掃過謝夫人，「棠芝身子尚未好全，出門時耽擱了些時間。」
「我看夫人似乎很不滿意？」
謝夫人心中憋屈，看著他那張臉又有些怯了，垂首沒敢說話。
「離家出走這麼久，還要娘與禾霜親自來接……現在，也算給足你面子了，你還在擺什麼架子？」
下一刻，卻有另一人，說出了她的心聲。
眾人本能抬首，只見一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闊步走來，瞪著謝棠芝，眼底儘是不滿。
謝棠芝抬頭，目光與他相接，瞳孔猛然一縮。
有些害怕似的，險些沒站穩。
所幸，被凌鶴扶穩了。
「沒事吧？」他蹙眉問。
謝棠芝遲緩地搖了搖頭。
她只是……
再一次見到前世險些對她下過殺手之人，本能驚了一下而已。
眼前之人，是她二哥謝永延。
和這一家子一樣，他們都十分偏袒著謝禾霜。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段更狠。
上輩子，她被全家冷待之時，又一次被謝禾霜污衊，說她不小心害對方扭到了腳……
那天夜裡，謝永延趕回來，取了一條兒臂粗的木棍，打折了她一條腿。
她永遠忘不了，那夜，在自己的極度害怕中，謝永延垂首捏著她的下巴，陰惻惻地警告，「再敢對禾霜下手，可就不止是斷一條腿那麼簡單了。」
語氣冷的就好像，她根本不是昔日對方疼愛的妹妹……
而是他的仇人。
思緒回籠，眼前是謝永延滿懷厭惡的臉。
「既然都到了，還不快滾進去？不知道你姐姐吹不得風麼？」
謝棠芝剛要說話。
「平日裡，你們也是這樣待棠芝的？」凌鶴微冷的嗓音搶先了一步。
謝禾霜率先反應過來，忙搖頭，「不是的……二哥哥他只是一時擔心我，說話沖了些。」
「妹妹，你別生氣。」
凌鶴根本不將她的話放在眼裡，「我看，並非是說話沖這麼簡單，你們謝家是嫌有這個二小姐，太多了吧？」
「自然不是……」謝夫人面帶尷尬。
她雖也不滿，此時卻不敢再得罪凌鶴這個惡棍。
即便有什麼事，也要等回到府上，關上門來再說……
凌鶴抬著下巴，神色譏誚，「棠芝是你們求著回去的，此時若當真有那麼多不滿，也不必勉強——」
「我現在便可以帶她走。」
「不行！」謝禾霜一下激動起來，想也不想便出聲阻攔。
她走上前，略急切地想去拉謝棠芝的手，「方才是我們不對……妹妹你好不容易回來，二哥哥不該這樣說你的……」
「他那都是一時衝動，妹妹你別與他計較。」
謝棠芝後退一步，毫不避諱躲開她的手，「是麼？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家中人都對我有所不滿？」
「既然大家都如此不待見，我還是走吧。」
「妹妹，你別這樣……」謝禾霜咬著唇。
她的拳頭捏得死緊，面上卻還是一副溫和又可憐的模樣，苦苦求她。
「你若真有不快，姐姐給你道歉可好？姐姐跪下給你道歉，你別再耍脾氣，傷大家的心了……」
她說著，好似真要跪下。
謝永延忙上前攔住，那雙眼看著，幾乎要噴出火來。
「夠了！當真有什麼不滿，你衝著我來，別為難你姐姐！」
謝棠芝眼底涼薄一片，只覺好笑。
為難？
分明從始至終，都是他們在胡攪蠻纏。
她可什麼都沒說呢。
雖然早料到了，這一家子都不值得她再花費感情，可看著眼前一幕，還是忍不住嘆為觀止。
「我可沒說要為難誰……」
「既然她說了要道歉，那我便先受著吧。」
謝棠芝抬了抬下巴，不願放過這個為難人的好機會。
這一趟謝家是必然要回的，畢竟，她接下來還有要做的事……
而既然這些人要讓她不痛快，她不如先發制人。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讓禾霜給你道歉……」謝永延眉頭緊蹙。
話還未說完，便被謝禾霜攔了一下，「二哥哥別說了，方才是我們不對，妹妹委屈是對的，我這便……」
「誰說要你了？」謝棠芝適時截斷了她的話。
眾人一愣。
只見謝棠芝下巴輕抬，「誰說錯了話，便讓誰認錯。」
雖未指名道姓，眾人卻還是第一時間，把目光落在了謝永延身上。
「你！」謝永延咬牙。
謝棠芝神情輕描淡寫的，「若得不到我想要的態度，我回去便是了。」
「二哥哥，你就向棠芝賠個不是吧，方才，原本也是你不對……」謝禾霜更急了，伸手推了推身邊的男子。
謝永延一下緊皺起眉，不可置信般，「你讓我給她賠不是？！」
那神情，好似在說——我維護著你，你卻要幫著她？
謝禾霜咬唇，眼眶紅紅，「就當是我求你了，二哥哥……」
「好！」
謝永延深吸一口氣，還是心軟了，看向謝棠芝。
「方才是我不對！總行了吧？」
謝棠芝一笑。
今日這只是個開始呢。
口頭上的賠罪有何用？
她早晚會讓謝禾霜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總算同意進府，眾人都鬆了口氣。
凌鶴抓著她的臂，輕聲叮囑，「回去記得勤換藥，身子還沒好全，不要四處折騰。」
「……知道了。」謝棠芝笑了笑，輕輕點頭。
「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便來找我。」凌鶴揉了揉她的發頂，眼底似有不舍。
這話看著似乎是說給謝棠芝聽的，又似乎在警告什麼。
謝棠芝心中暖暖的，一一應下。
身後眾人都是至親，卻冰冷得可怕。
眼前之人並非親人，卻更勝似親人。
入了府，謝禾霜一改方才的神態，委屈得無復交加。
一家子忙著安慰，謝棠芝先自行回了院子。
來日方長，她並不急著在此時計較什麼。
「小姐！」
才走入院子，驚喜的喊聲忽而傳來。
抬眼看去，一梳著雙髻的小丫頭跑出來，走到她面前，滿眼通紅。
「您可算是回來了……奴婢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