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忙項目

  易清婉聽著電話那頭母親帶著哽咽和焦急的聲音，心下不禁一陣發慌。

  可是身為醫生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迅速冷靜了下來，她一邊快速回憶著父親前幾次的體檢報告，一邊詢問母親，聲音沉著而冷靜：

  「媽，你們現在在哪家醫院？我現在就過去。」

  「就在離家最近的安心醫院，你快過來吧，」母親的聲音顫抖著，電話那頭傳來大聲喘氣的聲音，然後是母親輕聲的叮囑，「清清，路上注意安全。」

  「好，媽您也別太召集，爸爸會沒事兒的。」

  說著，易清婉也顧不上餐桌上琳琅滿目的早餐，披上外套就往外走去。

  一路上仿佛老天都在跟她作對，連著遇上好幾個紅燈，易清婉指尖不斷敲打著方向盤，焦慮地讀秒，小腹處傳來陣陣隱痛。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自己的小腹時常有隱隱的墜痛感，易清婉是個經驗豐富的婦產科醫生，知道這極有可能是最近幾天情緒起伏導致的。

  可時下她也沒精力照料自己的身體了，只能用手掌輕輕撫摸著小腹，小聲念叨著：「寶寶，外公現在很危險，所以媽媽要儘快趕到他身邊。」

  「所以，媽媽和寶寶都要很堅強好不好？」

  似是母子連心，在易清婉的聲聲安慰之下，小腹處的不適感也漸漸消失。

  安心醫院的大門出現在視線中，周圍是呼嘯穿過的救護車，想到剛剛父親也是這樣被送到醫院來的，易清婉不免又是一陣心驚。

  剛剛在路上回想了無數次，父親年年體檢，除了高血壓並沒有別的基礎疾病。

  就算是高血壓，這些年堅持吃藥，也一直控制得很好，怎麼會突發這樣嚴重的心臟病呢。

  衝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易清婉一眼便看到了六神無主，正在不停抹眼淚的母親，以及一旁摟著她低聲安慰的小姨。

  她沖站在一旁不斷向手術室內張望的小姨夫和表哥點頭示意之後，迅速坐在母親的身旁。

  母親感到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驚愕了片刻，看清女兒的臉後，悲傷再也壓抑不住，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滑落，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易清婉雙眼亦是一酸，她將母親緊緊摟進自己的懷中，目光移向一旁的小姨，眼神中帶著詢問的意味。

  「我們也是剛剛接到姐姐的電話趕過來的，」小姨的眼角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你媽說你爸早上出門買菜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可是回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了，鐵青著臉又不說話，你媽也沒多問，可就轉頭的功夫，人就倒下了，還死死捂著胸口……」

  小姨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媽說救護車到的時候，姐夫的心跳都已經停了……這可怎麼辦呦……」

  母親聽著小姨的敘述，肩膀抖動得更加劇烈，易清婉心疼不已，不停撫摸著母親的後背。

  她強忍住聲音中的澀意，讓自己的回應儘量顯得積極樂觀一些：「沒事兒，現在醫療手段很豐富，爸爸一定會沒事兒的。」

  她抬頭看著手術室門框上方通紅的「手術中」字樣，煩躁不安。

  「清清，彥臣呢？他怎麼沒有陪你一起過來？」母親似乎終於從悲傷的情緒中暫時恢復過來，輕聲問著。

  易清婉一怔，封彥臣只要在家，一般早上都會陪她吃早餐的。

  就算公司有事情，需要一大早出門解決，封彥臣也會在床頭柜上留下字條，用雋秀瀟灑的大字寫下事由，才會匆匆出門。

  可是今天，易清婉記得清楚，早上自己起床的時候，床頭柜上空空如也。

  她以為是封彥臣起得早，先下樓吃早飯了，便也沒太在意。

  後來便是接到母親的電話，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自然顧不上追問封彥臣的蹤跡。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淡淡答道：「他公司有急事兒，一大早就出門了。」

  「那你也不給他打個電話，說一下爸爸的事情。」小姨一向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說話也非常直率。

  母親卻是不動聲色地搡了她一把，臉卻衝著易清婉的方向：「沒事兒，彥臣工作忙，就別給他打電話了，別影響到他。」

  她淚眼看著易清婉，顯然其中醞釀著千萬情緒。

  小姨在一旁看得清楚，主動將話挑明了說：「清清，你也是學醫的，你爸現在這個情況，動的不是個小手術，彥臣再忙，工作什麼的還能有老丈人的命重要？況且，他要是在這兒，還能給你們娘兒倆一個支撐。」

  小姨話說得在理，易清婉默默沉思片刻，輕聲答道：「媽，小姨，那你們在這兒稍等一下，我去給彥臣打個電話。」

  說罷，易清婉起身快步離開，走進一個沒有人的樓梯間，打開手機通訊錄，視線落在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上，陷入了躊躇。

  數字上方的「老公」字樣扎眼得很，易清婉卻失了點下去的勇氣。

  最近的封彥臣變得反常而陌生，她的心裡隱隱浮現出不安，正是這不安讓她選擇走到親人聽不到的地方打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摁下了那個號碼。

  屏幕上的字樣轉換成「正在接通中……」，上面圓框中是封彥臣的側顏。

  這張照片是婚後一周易清婉拍下的，他們結婚前並沒有感情基礎，因此新婚燕爾也不會像別的新婚小夫妻一樣憧憬婚後的生活，熱烈討論蜜月旅行。

  他們如同一對老夫老妻一般，過得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室友，甚至於封彥臣還時常不回家。

  易清婉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淡淡地走下去，直到那天下班時在醫院門口看見站在車旁等候的封彥臣。

  男人清冷英俊的面龐上是掩蓋不住的疲倦，可卻在看到易清婉的一瞬間露出溫柔的微笑。

  「清清，抱歉，這一周公司在忙一個大項目，周末我好好在家陪你好不好？」

  封彥臣似乎有些緊張，殊不知易清婉早就在車窗倒影中看到了他緊緊握在身後的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