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亂糟糟的軍帳轉眼恢復了平靜，沒了誦經聲與玉白芷的掙扎，虞清酒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以及腳下傳來遠處的土地震盪，那是戰場上的廝殺與咆哮的士兵。
他們遠遠傳來地動山搖之感，虞清酒感受著土地傳來的顫抖，心情久久無法恢復，越來越沉重。
遠處的廝殺似乎都與他們隔了一層。
兩人久久無言，虞清酒沉默的看著虛弱的玉白芷，不知該說些什麼。
「有兩個解決之法。」白啟措不及防地開口，瞬間吸引了虞清酒的全部目光，她期待地看著白啟，無聲催促他說下去。
只見白啟收回手，閉上雙眼靜靜捻著佛珠，內心似乎同樣在盤算著什麼，「一種是我以佛法救她，只需帶上我的修為，就能將她的詛咒化解。」
「還有一種呢？」
「第二種辦法是殺掉詛咒之人。」白啟的語氣淡淡，不急不緩的繼續捻佛珠，清脆的佛珠敲擊聲在虞清酒耳邊一遍一遍響起。
咔噠咔噠，一聲聲，仿佛敲在虞清酒心上。
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思索著二人聽起來相差巨大的解決之法，總覺得白啟似乎隱瞞了什麼。
一個是修為就能解決，一個卻要殺掉大國師，聽起來似乎前者格外划算。
但……
「代價呢？」虞清酒問道：「你說的第一種解決之法，代價是什麼，需要耗費你多少修為？」
白啟頓了頓，虞清酒更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以如今的詛咒程度來說，大概需要全部。」白啟語氣平靜地說。
他睜開眼，視線落在玉白芷身上的花紋上，又默默嘆了口氣，轉而為玉白芷誦祈福經文。
「那肯定不行，第一種辦法不要再想了。」虞清酒果斷拒絕。
但是話音落地，她又沉默了起來，對第二種辦法有些絕望。『
大國師若是這麼好殺，他們也不至於次次讓大國師逃過一劫，自己信心滿滿的找到大國師，最後還不是只能找出一個大國師的人偶，還險些被陰。
「我再想想辦法，」虞清酒起身離開，一邊思索一邊交代白啟，「勞煩你幫忙看著玉白芷的情況，我再想想怎麼殺大國師。」』
「玉白芷醒來後還會掙扎，不能讓大國師繼續控制她。」
她將玉白芷最近的身體狀況事無巨細交代好，這才離開營帳，但出門的一瞬間，腳步頓在原地，看著門外那人沉默幾許。
「季如歌。」虞清酒下意識看了一眼玉白芷的方向，指尖下意識無措地搓了搓，低聲問道：「你來了。」
「你都聽到了？」
方才她與白啟在裡面為玉白芷檢查詛咒，她掙扎的厲害，即便虞清酒不是第一次聽也覺得心痛。
更何況被忽然出現的季如歌聽在耳中……
「嗯，你們說要殺大國師，」他安靜的點了點頭，對玉白芷方才的慘叫並未回答，悶聲悶氣站在虞清酒面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是自從當初從大夏京城回到大啟後，虞清酒第二次驚覺季如歌的變化大。
他也變得深沉不露神色，就這樣沉默地看著自己，讓虞清酒覺得抬不起頭，就這樣和季如歌堵在門口。
「對不起。」她嗓音乾澀，低著頭輕聲解釋，「我會想辦法——」
「我知道。」季如歌笑容說不出的苦澀，但還是強撐著微笑著，艱難道：「我知道這不是王嫂的錯，不怪你，王嫂盡力就好……我都懂。」
他終於向前一步，撥開門帘走入營帳內，與虞清酒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搖了搖頭，這次聲音更冷靜了，透著讓虞清酒陌生的冷硬感。
「我真的不怪你。」
她一言不發任由季如歌離開，並未回應他的聲音，但拳頭卻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悄悄握緊。
無人怪罪她，但虞清酒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麼。
不久前還在白啟面前糾結的決心終於能下定，虞清酒的目光越來越堅定，神色冷然的看著沙場對面的方向，逐漸下定決心。
「誰說大國師殺不了，」虞清酒恢復冷靜，前所未有的清醒，自己默默鼓氣後離開營帳範圍，「世界上沒有殺不了的人。」
大國師不是銅牆鐵壁之人，自己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失敗者，怎麼就不行了。
解決了大國師，不止能救玉白芷，還能將現在的一切麻煩全部解決，她本就不該有任何猶豫！
營帳內，白啟頭也不回，仿佛身後長了眼睛，「六皇子殿下。」
「嗯，她怎麼樣了？」季如歌心疼的看著昏睡不醒的玉白芷，將人從白啟手中接過，視線空洞的落在她身上密密麻麻的花紋上。
至於白啟說了什麼，他耳中嗡鳴一片，什麼沒能聽進去。
仿佛方才不過是最後的一縷理智情緒在作祟，讓他出於習慣與白啟說話，但話說出口已經耗盡最後的力氣，沒了回應白啟的念頭。
他靜靜抱著玉白芷，渾身氣息沉默了下來，再也不曾開口，落在花紋上的目光更像是看向虛空深處，視線無焦點，更看不出在想什麼。
「六皇子殿下放心，玉施主吉人自有天相，」白啟睜開眼，長嘆道：「太子妃身懷帝命，她自有天道庇佑，會找到解決之法。」
「玉施主一定會沒事的。」他回憶星象，感慨道。
意外得到帝命，看似是偶然，但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命中注定。
如今虞清酒成為天選之人，大國師造了太多殺孽，即便是邪不壓正，白啟也會堅定的認為虞清酒一定會勝。
「太子妃有正道相助，終究會讓大國師這種罪孽深重之人壓制。」
他本意安慰季如歌，誰知季如歌聞言抬起頭，眼中終於有了焦距，卻意味不明的說：「你錯了，根本就不在意正邪之分，我只是希望身邊的人能平安無恙。」
「大家像以前那樣就好，」他將玉白芷抱的更緊，眼前閃過一幕幕，啞聲道：「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重要，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
「阿彌陀佛……」白啟再次閉上眼，長嘆一聲，繼續低聲念經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