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羲和哭得淚眼迷離，看不清鳳清華陰晴不定的神色。
她口齒不清：「小姐……你身體好燙……」
話沒說完，她身體一輕，懸浮在空中。
鳳清華暴躁地摁著火棘鞭的鞭策，幾欲將它捏碎。
她方才縮在自己懷裡，哭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卻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緒。
不似尋常發作的鬱火，卻亦是灼熱的，如烈火般燃燒。
竟讓他一時失神，縱容趙曦和為所欲為。
這種失控的情緒……真令人不愉快。
他必須弄清楚它到底是什麼。
望著懸在空中的趙羲和，他笑了一聲。
「看來你寧願挨鞭子也不願加工期，那這二十鞭子……」
趙羲和肉眼可見地加速抖動起來，像個活篩子精。
他還以為她長了膽子，如今一看，還是那個沒骨氣的膽小鬼。
他惡劣一笑，接著道：「就用火棘鞭來打。」
趙羲和抖出了殘影。
鳳清華雙臂環抱，欣賞了一下她的抖動頻率和驚慌的表情，看足樂子後，輕嘲一聲：「出息。」
打了個響指，她緩緩落地。
趙羲和真嚇著了，嗚哇大哭，眼淚像洪水嘩嘩往外沖。
鳳清華不耐煩道：「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這句是實打實的威脅。
趙羲和登時止住聲，咬著嘴皮，小聲啜泣。
她要連這點眼色都沒有，早被大小姐抽成陀螺了。
鳳清華想著方才那股奇特的感受，煩躁地捂住心口，往下掃了一眼，趙羲和還傻站著打哭嗝等候吩咐，低聲罵了句「蠢貨」。
她耳朵倒靈，立刻委屈上了，淚眼盈盈地瞅他，多有怨怪。
蠢。
她但凡有半分玲瓏心思，早一疊聲告辭離開主殿。
「還站著作甚？」他柳眉倒豎，呵斥道，「還不快滾。」
趙羲和一抹眼淚，飛快地跑了。
——
趙羲和在大小姐那受了委屈，回到偏殿總要關上房門，發幾句牢騷。
現在卻不敢說了。
誰知道大小姐在她房裡安了什麼竊聽裝置。
正廳里傳來細碎的響動，玉傀儡拿著拂塵打掃客廳里的瓶瓶罐罐。
她眯眼看了一會兒，福至心靈，三步並作兩步逼至玉傀儡身前，劈手奪下粉彩陶瓷罐，一手扯著它的腰間脊柱往外拖：「原來是你。」
一腳踹開房門，她把玉傀儡扔出房外：「給我麻溜地滾！」
撒完氣，趙羲和陷入茫然。
大小姐一定會聽見。
她瑟縮了一下，立刻又理直氣壯。
聽見又怎樣？
她是罵玉傀儡，又不是罵大小姐。
緊閉房門，趙羲和無力地癱倒在地。
她死活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霉。
不光這輩子倒霉，上輩子也倒霉。
她上輩子剛收到京城雙一流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被老爹以慶祝的名義強塞進駕校學車。
其實她不想學，但父母強勢慣了，她性子就有幾分軟弱，聽話乖乖去了。
學車第二天，她被創死了。
被創死的那一刻，她的靈魂飛至天空，沒有陰差來引渡她。
她成了孤魂野鬼，在人間飄蕩。
死後第七天，她被一陣奇怪的力量捲走，降生在修真界。
這輩子她也生在富裕之家，爹是綢緞莊老闆，娘是曾經名震白帝城的花魁，父母待她如珠如寶。
六歲那年，母親拉她去集市中的白帝山的招生攤位，測出她有水木雙林根，天賦極高。
她就此拜入仙門。
十二年過去，母親亡故，父親與人合夥做生意，對方捲款跑路，家中債台高築。
她下山回家時，父親正準備找根繩子吊死。
她慌忙變賣身上所有的東西，去錢莊還債，卻被錢莊的掌柜告知金額遠遠不夠。
想到上吊尋死的老爹，她跌坐流淚，六神無主。
此時，錢莊背後的鳳家大小姐翩然而至，大小姐冰肌玉骨、傾國傾城，她以為是哪兒來的仙女姐姐，已是看痴了。
大小姐捏著她的下巴端詳片刻，聽掌柜說明情況，提出一個主意——讓她以工抵債。
她便成了大小姐的貼身侍女。
成為大小姐的侍女，是她不幸的開始。
大小姐喜怒無常，常問她些刁鑽的問題，她答得不合乎心意，便要罰抄規矩。
大小姐還愛指桑罵槐、陰陽怪氣，動不動提起鞭子威脅她。
QAQ她天天被大小姐欺壓，一點尊嚴也不剩了。
趙羲和握緊雙拳，她必須想個辦法，提前還債，離開大小姐。
——
趙羲和在偏殿待了不到一個時辰，被大小姐用傳音石喚到了主殿。
她恭敬地欠身詢問：「小姐有何吩咐？」
「抱我。」
「……哈？」
趙羲和以為聽錯了，湊近他又問一遍：「您說什麼？」
鳳清華一捏眉心，心想趙羲和的蠢病真是沒救了，他冷冷地直視她：「你上午對我做了什麼，現下再做一遍。」
趙羲和不明其意，但他的臉色沉得嚇人，她不敢不從，緩緩地蹲下身照做。
鳳清華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半響，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不是讓你抱腿……」
「哦哦。」
她起身，先是有些試探，輕輕依偎在他懷裡，見他沒斥責，便伸出手，摟住腰身，臉蛋緊貼他的胸膛。
她的身軀柔軟的像一團雲，好似稍微用些力氣，她便會散在懷裡。
「是這樣嗎？」
她吐出的濕熱氣息，彌散在層疊衣裙下，讓鳳清華微微顫慄。
他心口燃起一簇火焰，不安而興奮地跳躍。
趙羲和抱得更緊了，溫軟的胸口緊挨著他。
「小姐……好香……」
她臉頰向上蹭著他的脖頸，像貓兒在討主人的歡心。
那浪潮般的聲息讓他緊繃，下頜不可抑制地泛上潮紅。
「是……」朦朦的水霧覆在白皙的頸子上，似一桿茸茸的狗尾草不經意地撩過，「……蓮花焚香嗎？」
火焰驟然暴起，炸出一個響亮的火花。
鳳清華覺得事情漸漸發展向預料之外，該停下，但這奇妙的感覺又讓他沉迷。
他一邊放縱，一邊掙扎。
趙羲和卻不知道他複雜的內心想法。
這是大小姐第一次主動接觸她。
女孩子之間貼貼很正常，但是和大小姐……她難免緊張。
大小姐太兇了，不溫柔！
她乖乖抱住大小姐。
大小姐好高大，腰也好細，腿也長，放在現代一定是T台超模。
想起來也奇怪，大小姐美麗動人性格囂張，但她一點也不嫉妒大小姐。
這大概就是大小姐的人格魅力吧。
大小姐的衣襟上有淡淡的蓮香。
是她每日放入正殿淨池的紅蓮嗎？
不，蓮花之下掩埋著廟宇中的檀香灰燼。
她日日為大小姐誦經都能聞到這股香氣。
「是蓮花焚香嗎？」
大小姐沒有回答。
趙羲和迷茫地抬起頭。
她見到了什麼？！
大小姐的耳根子居然紅了！紅的充血！
大小姐白玉般的臉浮起淡淡的粉色，像嬌艷的桃花，嫵媚狹長的鳳眸春水蕩漾，整個人柔和的像沐浴在春光中。
這、這是她高貴冷艷的大小姐嗎？
趙羲和本沒什麼感覺，見大小姐這樣，她也不好意思了。
可惡！
不就是豪門出身富可敵國修為高深沉魚落雁的大小姐嗎？
有什麼吸引人的。
趙羲和咬唇憤憤地想著，但對上大小姐的容顏，又不爭氣的臉紅了。
首先她不是女同。
但大小姐真的好漂亮。
她如果是個男人，一定會跪倒在大小姐的石榴裙下。
趙羲和被自己的想法羞得不行，一頭撞進大小姐的胸膛。
胸口傳來的悶痛讓鳳清華回過神。
此刻，灼熱的燃燒感非但沒有停下，還勾著他的心臟劇烈跳動。
他只有殺人除魔時，才會如此興奮。
可他未動殺念。
看向縮在胸口的趙羲和，她眨眨眼，眼中波光粼粼，嘴角噙著甜甜的笑意。
心跳的更快了。
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情緒？鳳清華鐵青著臉，突然生出幾分惱羞成怒，想訓斥趙曦和滾下去。
話在舌尖縈繞了半天，終是沒說出口。
他僵硬地一把扯開趙羲和，飛離寒玉宮。
他要去找藥谷的藥聖看看。
他的身體絕對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