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趙羲和看著鳳清華慢條斯理地喝完粥，抬手將桌上的碗筷收緊食盒：「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
「不能留下嗎？」鳳清華望著她，小聲道，「再陪我一會兒。」
趙羲和想了想，擔心自己走後他的情緒不穩定，放下食盒道：「好吧，我留下，在次廳擺一張長榻睡一晚，我陪著你。」
他立刻心滿意足地笑起來，眼波的柔光凝在趙羲和身上。
趙羲和發現他的氣質有些轉變，整個妖非常平和，再配上那一身淺色素雅衣裙，當得上一句「莫不靜好」。
她覺得新奇，忍不住仔細觀察他，好像第一次見他似的。
青絲傾瀉至腰間，襯得他膚色如雪，眉色如黛，因為哭過，眼周還有些泛紅，不是胭脂，勝似胭脂。
鳳清華對上她直白的目光，先是微愣，心不由自主地跳得飛快，眼眸水光瀲灩，幾乎要溺死人。
趙羲和再遲鈍，也能感受到氣氛的變化。
她尷尬地微笑：「你穿素色真好看，我穿就太寡淡了。」
「你喜歡嗎？」
這沒頭沒尾的話似乎別有含意。
趙羲和坦然地回答：「我很喜歡素色，但我不適合這樣的顏色。」
鳳清華垂下眼帘，靜默不語。
——
子時。
趙羲和側臥在次廳的長榻，空氣中燃燒的樹脂香厚重濃郁的讓人失眠。
她翻來覆去好一陣子，最後爬起身，坐在床榻上發呆。
身後響起淺淺的腳步聲。
燭火的光照亮了玉石地磚。
畫帛曳地，白色的紗裙隨風輕輕晃蕩。
趙羲和欣賞了一會兒，忍不住發笑：「你這樣真的好像話本里討債的艷鬼。」
伸手將鳳清華拉到榻上，趙羲和慵懶地抱著雙腿支著頭：「你也睡不著嗎？」
「我聽見你的聲音。」他放下宮燈，貼心地建議，「次廳太冷清，我送你回你熟悉的偏殿。」
「不用那麼麻煩，陪我說說話吧，一會兒我就困了。」她拍拍榻子，「來，你想說什麼，或者你想聽我說什麼。」
鳳清華稍稍低頭，望著她：「我想知道你過去的故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這可真是個有趣的話題。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守口如瓶，如果徐迎春她們不出現，她可能真的會瞞一輩子。
但，也不一定。
如果他們的關係沒有破裂，或許某一天，她會忍不住告訴他的。
前世的事，她已經忘記很多了。
一開始她還會深究回憶中的細節，弄清某個人是否存在，某件事是否真的發生過。
時間長了，她漸漸淡漠。
前世畢竟是前世，只能追憶，不可長思。
「你想知道什麼呢？我知無不言。」她還和他開了個玩笑，「但我怕你不敢相信，因為我曾經生活的世界，和我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鳳清華認真地看著她：「你說的一切我都相信。」
趙羲和漸漸收起嬉笑的神色，正色道：「我一時之間也無法詳細的描述它，但那真的是一個很美好的世界。」
她一邊盡力回憶，一邊描述它：「我的世界有很多國家，有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人。我出生在一個領土廣袤的國家。」
「它的最北部是終年落雪的小鎮，最南是散落在海洋中珍珠一樣的群島。」
她忍不住微笑：「我們民族的文化起源於一條奔向大海的河流，我們有許多民族，我們稱彼此為同胞。」
「在我的國家，每個人都有受教育去學堂讀書的機會，人只要勤勞就能活下去。」
「那裡沒有靈氣，不能修仙，所以我們研究機關器械來使生活更方便。」
她舉了個例子：「我們沒有御風術，但我們有一種可以搭載上千人的車，可以日行萬里，也很方便。」
這顯然超出了鳳清華的認知，他愕然道：「你們靠什麼東西拉車能日行萬里？」
趙羲和被他逗笑了，擺手比劃道：「我們不用任何東西拉車，那太慢了，我們靠科技。」
他對於完全陌生的領域十分謙遜：「那一定是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趙羲和點頭贊同，又忍不住感嘆：「是的，我們只用了兩千多年，從茹毛飲血的部落生活到日行萬里，人真的是很有創造力的種族。」
「這些故事太宏大，我解釋不清，你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吧？」
她能力有限，如果他問高鐵是怎樣運行的，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我？」趙羲和指向自己。
鳳清華很靦腆地，「對，我想了解你。」
趙羲和張了張嘴，說什麼好呢？
她飛快地回憶了一遍前世短暫的人生。
她上輩子就是一個普通學生，從小開始卷才藝，學了九年鋼琴，三年級時她因為《犬夜叉》和《守護甜心》入宅，步入初中後接觸日乙遊戲，成為夢女，瘋狂想要談戀愛。
高中時期，她長得漂亮，有些男生關注到了她，但她以對方不如二次元人物直接拒絕。
也是在那時，她接觸了國乙。
這是什麼？
本土的乙女遊戲！更加貼近天朝人的文化，每一位都是小說男主角的配置，而且完美地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沒有黑深殘和NTR。
ohohoh！
她氪爆！
在高中那段緊張充滿高壓的生活中，趙羲和沒有感到多大壓力，因為她的壓力都通過電子情人和虛擬男人的肉體完美釋放。
她手機里有八款乙女遊戲，五十多個不同畫風男人，她記得每一位的名字喜好能力身份，還記得他們的設定。
然後她考上了京城某985大學，再然後她就嘎了。
她的成長充滿黑歷史，隨便撿出幾件都讓現在的她覺得過去的自己一言難盡。
比如她高中以「我覺得你長得太黑了，我喜歡的是《犬夜叉》里殺生丸那種類型，你和我的理想型不符，我們不適合。」的理由拒絕同級學霸。
比如下課戴耳機玩乙女遊戲被班主任捉到。
比如下晚課遇到暴露狂騷擾女學生，她直接舉手機拍照，嚇走了暴露狂，她還將圖片打碼發在本市貼吧。
一群正義老哥看見帖子後去各個學校蹲守暴露狂，把他給狠狠真實了。
事後警察叔叔來學校找到她，教育她遇到這種情況要積極報警。
警察叔叔走後，班主任、教導主任、教務處主任、校長和書記連番教育她。
她也因此在學校里出名了。
……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拿出來說啊。
趙羲和腳趾蜷縮，羞恥地抱臉。
鳳清華看著她的表情時而糾結，時而痛苦，時而癲狂，時而羞恥，也不知自己是否戳中她的心結，不安道：「如果你不願意……那便……」
「不不不。」忽然，趙羲和抓著他的手，眼神明亮，「我和你講我想要學醫的故事，有一個人，她影響了我的兩生。」
她終於想到一個沒有黑歷史的故事，還能激勵他去尋找自己喜歡做的事，不要做戀愛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