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羲和感到懷裡的身體漸漸鬆弛，像遊絲一樣癱軟在她的胸口。
他真的很累了。
「你有多久沒休息了？」她拂過他絲綢一樣順滑的長髮，「好好睡一覺吧，什麼都不要想。」
趙羲和扶著他的肩讓他躺下，鳳清華卻抓住她的手不放。
「我就在寒玉宮，我不走。」她安撫道。
他這才鬆開手，順著她的動作躺下，頭靠軟枕，側過臉望著她。
趙羲和蓋好被子，發現他還在盯著自己看，心覺好笑。
她臉上是有花嗎？
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許看，趕緊睡覺。」
他乖乖地往被子裡縮了縮，閉上了眼。
趙羲和取下窗幔，天青色的錦緞濾光，把床內床外隔成兩個空間。
鳳清華原本不覺得困，可一沾上枕頭，眼皮便沉沉的。
他偷偷睜開眼，錦緞外有個窈窕的身影端坐著。
她在。
他的心終於恢復寧靜，可以安心睡去。
——
再睜眼時，已入夜，屋內點了燈。
鳳清華沒看見趙羲和的影子，大腦立刻清醒了，翻身撩起窗幔。
「羲和！」
沒有回應。
他連忙奔向門外，穿過次廳時，趙羲和剛好回來，和他打了個照面。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皺眉道：「你怎麼鞋也不穿就跑出來，不冷嗎？」
他恍若未聞：「你去哪了？」
「去給你弄吃的。」她右手提起食盒，「寒玉宮的廚房塌了，我去食堂買了點吃食，吃嗎？」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然後又憋了回去。
「……吃。」
趙羲和招招手，一個被燒得烏黑的玉傀儡小跑來給鳳清華奉上一雙漂亮的軟底雲頭錦鞋。
他看了她一眼。
趙羲和一本正經道：「我媽從小教我不要打赤腳走路，寒氣從腳底入體，傷身。」
她怕鳳清華聽不懂，又補充道：「媽，就是娘親，我前世的娘親。」
他抿著唇：「……為什麼是女子的鞋？」
趙羲和不客氣地懟他：「你還穿女裝呢，你嫌棄就別穿。」
鳳清華老老實實地穿了。
趙羲和很滿意，拉著他的手走回寢房：「寒玉宮的膳廳也沒了，你將就一下，隨便吃一點。」
食堂里沒什麼清淡講究的菜品，她只買了粥和幾樣小菜點心。
鳳清華用描金寶藍瓷勺舀著那碗稠稀不均勻的大鍋粥，很認真地吃，如同一位美食家在評鑑米其林三星餐廳的拿手菜。
趙羲和看著，突然有種心虛愧疚之感，仿佛自己在給這隻高貴的鳳凰塞了一把雞吃的糟糠。
趁著吃飯的空檔，趙羲和拿出了幾張紙：「你睡的時候，我指揮玉傀儡清掃寒玉宮，統共十八殿，徹底坍塌的有七間，燒毀大半的有五間，還有三間修一修還能用，正殿，我之前住的偏殿，還有你的私庫，都尚完好，私庫應是之前修建時做了加固，非常完好。」
「燒毀的殿宇裡面的器物大多也壞了，剩下的只有金石青銅一類的擺件，還有些沒被砸碎的瓷器。」說到這兒，趙羲和就有些心疼，這得值多少錢啊，他說燒就燒，敗家玩意兒！
她用譴責的目光看向鳳清華，他放下瓷勺，誠懇認錯：「我錯了。」
畢竟是他的錢，趙羲和也不好說什麼，對著紙繼續念道：「碎裂的玉器大約有兩百二十件，燒掉的藏書三千多本，幸好只是抄本，私庫中還有原本。木製的家具和擺件我只能找到一百零三件，且都是大件，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毀壞，其餘的大約已被燒成灰了。」
「露天湯泉和池子燒乾了；五個園林，全燒光了；玉傀儡燒碎了三個，五個破相，十個被煙燎黑，我洗了一下午也沒洗乾淨。」
鳳清華垂頭愧疚道：「我當時也不知怎麼了……就像瘋魔了一樣，也無心顧及它們，我馬上安排天巧宮的鍛造師修繕它們。」
他一副怯生生的小媳婦模樣，趙羲和拍拍他的肩：「下次要記得它們，你給每一個都取了名字，如果真的壞了，你一定會後悔。」
「嗯。」
趙羲和放下紙張，托腮道：「靈氣恢復平衡後，飄渺的掌門，道君、藥聖和幾位真君都來慰問你，龍女、迎春和傲雪姐也來了，送來的禮我讓玉傀儡拉到大殿裡，禮單在這兒。」她挑出幾張灑金紅箋推向鳳清華。
他看也沒看一眼：「你讓玉傀儡把東西拉到私庫便是。」
「還有，掌門說寒玉宮損壞得太厲害，實在不好讓鳳君繼續住下去，他的意思是把寒玉宮徹底翻修一遍，用上更牢固抗火的材料，翻修的這段時間，要請你移駕至其他宮暫居，他會打理好一切，絕不委屈你。」
她眨了眨眼：「你要住哪？明珠宮？邀月宮？」
「我去朝露宮。」
「哈？」趙羲和以為自己聽錯了，「朝露宮是外來的訪客暫居的宮殿，不比其他幾座宮殿輝煌宏大。」
鳳清華正色道：「我本就是飄渺的客人，理當居住在朝露宮。」
朝露宮是很大，有許多殿宇，可她和兩個姐妹也住那啊。
他去那兒，他們豈不是要天天見面？
她也不是想和前任老死不相往來，但總要保持一點屬於朋友的距離。
如果他真的搬去了朝露宮……
「不可以嗎？」鳳清華忽然看向她。
「額……嗯……」趙羲和的表情僵硬中不失一絲尷尬
如果說真心話似乎有點過分啊。
他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漸漸暗淡下來：「我去邀月宮……」
趙羲和的良心瞬間劇痛
她有什麼可介意的，她已經不痴迷於愛情，他們兩也釋懷了，難道還能死灰復燃嗎？
她真是想太多了。
就讓他們作為朋友好好相處吧。
她立刻擺手，一改口風：「朝露宮也沒什麼不好，你去，我當然歡迎。」
「當真？」他綺麗的鳳眼將信將疑地望著她。
她用力點頭：「比珍珠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