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火光在他的側臉上投下陰影，塞拉菲納只能望見他眼裡的海色晦暗不明，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
「塞拉菲納，」他再次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咬字繾綣溫柔，仿佛開口前就已在心裡百轉千回過。
西奧多轉身過來，用一種奇怪的神情注視著她，好像一個無處可去的信徒倚靠在他荒廢神像的座下。
「你有想過在從霍格沃茨畢業後去做些什麼嗎？」
「你也知道的，現在的局勢並不太好，到處都有些這樣那樣的傳言，說黑魔王已經捲土重來·······」
他慢慢地說著，任由火光舔舐過他的臉，使他看起來仿佛一張過曝的老相片，整個人都被封印在塞拉菲納不可知的舊時光里。
「西奧多，你有話就直說吧。」
「學姐，分院帽把你分進斯萊特林，你就沒有想過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嗎？」
塞拉菲納已經預感到他接下來的話，心口怦怦直跳，只覺得象徵未來的帷幕已經無法阻擋地要向她掀開了。
「我的父親一直致力於為黑魔王效命，他將我當作他的繼承人培養，希望我能夠在畢業後就成為一個食死徒，繼續他的事業。」
明明說的是十分肯定的話，但西奧多的臉上卻是一片茫然，仿佛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懂這些話語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是個法力高強的女巫，在我眼裡，你不光是斯萊特林、也是整個霍格沃茨最優秀的那個人，沒有人可以超過你。」
西奧多的眼中漸漸顯露出狂熱，那一片深藍的海水開始燃燒。
「相信我，你不應該把你的天賦和時間浪費在一些沒用的人和事情上。」他刻意地加重了咬字，仿佛是在意有所指。
塞拉菲納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冷冰冰道：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西奧多。」
「你要是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
她立刻轉身就走，卻被緊緊扣住手腕，但迫使她停留下來的是西奧多接下來的話。
「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和我一起成為食死徒，我發誓，我會用盡全力去幫助你。」
「背靠諾特家族，沒有人會再對你的出身說三道四······」
他沒能說完，塞拉菲納就已經狠狠甩開了他的手，逼視過來。
「我的出身？」
「我並不認為我的出身有什麼值得羞恥的。」
「我也從沒覺得一定要擠進你們這些腦子進水的純血統貴族的圈子，我還不夠格呢，我沒有你們那麼蠢。」
塞拉菲納本來只是和西奧多差不多高，但現在西奧多卻覺得發怒的她就像是高高矗立在了自己面前，這迫使他不得不抬起頭去仰望著她。
「當然，對不起，塞拉菲納，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說錯話了，我向你道歉。」
「我不接受，諾特，看來我們的交情就只能到此為止了，是我高攀不上。」
她看著面前的這個陌生人，就好像在注視著袍子上的污垢。
*
回到寢室的塞拉菲納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於是起身拉亮書桌上的檯燈，給遠在德文郡的塞德里克寫了一封信，準備明早就去貓頭鷹棚屋寄出。
雖然對於和自己有著兩年多交情的學弟的決裂讓她確實有些煩心，但還不至於到了讓她睡不著覺的程度。
讓塞拉菲納為之茫然的是未來。
西奧多的話就像是一道突然劈來的寒光，粉碎了尚且一片平靜安好的假象，逼迫著她不得不去正視這個問題。
塞拉菲納討厭迷茫和不確定性。
關於未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去做些什麼。
她的愛好屈指可數，數得上號的只有一個魁地奇，但她並沒有要成為職業球手的打算：她只是喜歡體會飛行帶給她的自由，職業選手備受束縛，這本就違背了她的初衷。
對於諾特的提議，塞拉菲納倒還真的考慮過，但是很快就拋之腦後了，一來太過危險，還要為別人的理想出生入死的，她都不會為自己做到這一步，不過話說回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想究竟是什麼；二來她倒是不在乎什么正邪之分，但是塞德里克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了，她不願意與他相對。
然後呢？還有什麼選項？
塞拉菲納就不知道了。
未來仿佛攝魂怪所帶來的迷霧，遮蔽天日，帶來不安和恐慌。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塞拉菲納在學習和生活的間隙一直抽出空來反覆思考這件事。
很快，塞德里克的回信連同迪戈里家的聖誕禮物一起飛到了她的手裡。
塞拉菲納先是拆開包裹，從裡面滾落出許多糖果糕點，還有一件迪戈里夫人的手織毛衣，一本迪戈里先生送她的書，還有一個飛天掃帚護理工具箱。
她小小的哇了一聲，抱起那個漂亮的黑皮匣子來看，覺得這幾天來纏繞在心頭的淡淡不快都消失了。
一大罐速潔把手增光劑、一把銀質掃帚尾枝修剪刀、一個長途旅行時可以掛在掃帚上的黃銅小指南針，還有一本《飛天掃帚護理手冊》。
「哦，塞德里克，」她默念了一聲好朋友的名字，突然有點希望此刻他就能夠在她的身邊。
她拆開了信封。
親愛的塞菲：
你的禮物已經收到了，我們都很喜歡，媽媽嘮叨著讓我下次放假一定要把你帶回家來住一段時間。
奧特里村下雪了，真希望你也能在我的身邊，這樣我們就可以在暖烘烘的家裡一起醒來吃早餐，然後出去打雪仗、堆雪人，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
媽媽的手藝更棒了，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她專門去城裡的麻瓜烘焙班報名學習了，但她不肯說，還是爸爸發現了她的秘密。
寄給你的糕點就是她的學習成果。不得不說，麻瓜們還是很有自己的一套的，即使不能依靠魔法，他們也做得挺不錯的，你說是吧。
你問我從霍格沃茨畢業之後都打算做些什麼，說實話，我還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想了整整一天後，才能告訴你答案。
我還在像我爸爸那樣做個魔法部職員還是進魁地奇球隊打比賽之間猶豫不定，我問了爸爸媽媽的意見，他們只是說無論我做什麼決定都會支持我的，他們只希望我能夠幸福快樂。
接下來的一行話被重重地划去了，塞拉菲納猜測他是在感嘆能夠擁有這樣一對開明的父母是多麼的幸運。
塞拉菲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接著向下看去。
她為能擁有像塞德里克這樣的朋友而感到幸運極了。
雖然未來動盪而滿是不確定性，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和他的友情應該不會變，這才是迷霧中唯一可見的錨點，給她帶來了一絲安慰。
陰冷潮濕的一月到來了，開學後的星期四晚上八點，塞拉菲納離開地牢去到魔法史教室，這是她和盧平教授約定好的時間。
她在走廊上碰到了哈利，「學姐，這周六的球賽祝你好運，」他湊近過來，帶著一副絕不肯對另外一個斯萊特林隊員說出這句話的神情開口道。
「哦，謝謝你，我也希望如此，」她被哈利視死如歸的表情給逗笑了。
塞拉菲納伸手推開門，發現教室里空蕩蕩的，一片漆黑。
她用魔杖把燈點亮，和哈利一起靜靜等待著盧平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