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整個長樂鄉到處傳遍了歲家大小姐被綁架的消息。
歲安身子一抖眼睛猛然睜開,雙手在空氣中一陣亂抓。
兩雙溫暖的手握住歲安無助的手。
歲安驚慌中對上父母濃重的黑眼圈,瞬間紅了眼。
「爸……媽?」
歲父雙眼布滿血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歲母眼睛腫的像個核桃。
「安兒啊,你快把娘嚇死了!」
盼楠很快端了盆清水進來。
歲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掙扎著身子要起來。
盼楠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
「小姐不必擔心,喬涼守著呢,等過了這兩日再去吧。」
歲母拿起盆邊上的帕子替歲安擦臉。
若不是渾身的疼歲安不敢相信已經回到了家中。
揉著酸麻的腦袋,有些記不太清昨夜都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被爹背了起來。
再往後就不太記得了。
歲母把後來之事一五一十的講給歲安。
那些人是黎國百姓,這幾年一直處於戰亂,熬了那麼久城門終是破了,他們也踏上了這條流亡之路。
長樂鄉位於夏國的中下方,離邊疆不是很遠,但也說不上近,至少也得走上個五日七日的。
加上黎國到夏國的距離,這些人足走了一月有餘才到夏國,途中皆是被驅趕,只是走到這實在是走不動了,才無奈在荒無人煙的郊處落身休整。
縣令對此事看的很重,把他們全抓住審了一夜,聽他們所述從黎國逃亡時足有百人,一路上餓死加病死的,現在只餘下的人不到二十。
歲安喝著母親餵來的粥,本是香甜的粥現在喝起來竟有些苦澀。
歲母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
「好像有個不知道為什麼受了重傷,可能活不過這兩日了……就是一直求人救他的小女孩,看起來跟你妹妹差不多大,怪可憐的。」
歲安按住母親的攪粥的手。
「我知道娘是因為有妹妹才覺得那小女孩可憐,但人不可貌相!我也是覺得她和妹妹差不多大這才分神……」
歲母喘著粗氣壓抑顫抖的手,把碗磕在盼楠端的托盤上,挽起袖子怒氣衝天。
「天殺的!禍害到我閨女頭上!老娘要去剝了這小蹄子的皮!」
盼楠的身子明顯下墜,雙手用力抓緊托盤才沒把粥摔了去。
歲父咳了兩聲,按住躁動的歲母。
「這事你倆不用操心了,為父定要那縣令給安兒一個交代!」
接著冷哼一聲,撫著鬍鬚轉身就要走。
歲安掀開被子喊道。
「我跟你一起去!」
歲母攔住歲安,眼神里都是關切。
「你這身子……還是交給你爹吧,娘在家陪你。」
歲安搖頭,一定要盼楠趕快幫忙更衣。
「不行,我一定要親眼看看他們的下場!」
歲母看態度如此堅決,只能一同陪去,先死後生,才安穩了幾日就又被綁,想來換哪個母親都是不能放心的。
臨行前歲安拉盼楠走向一邊,悄悄囑咐了幾句之後跟父母一同前往關押流民之地。
鄉里沒有府衙,所以流民們現在被關押在鄉紳家的柴房內。
歲安遠遠就瞧見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
外圍有人瞧見歲家人連忙招呼起眾人讓路。
一條道就這樣在人群中顯了出來。
歲母還有些擔心,畢竟未出閣的女孩子遭遇這種事就算活了下來,之後的流言蜚語也是能把她們給吃了。
歲安挽住歲母的胳膊,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昨日摔倒在地磨擦時傷到的地方結了血痂,但歲安抬起臉正視前方,沒有一絲懼意。
人群中有小聲偷笑的,也有嘆息的。
歲安冰冷的眼神掃過眾人,似乎是想把嘲笑她的人一個個記下來。
院內鄉紳接到下人的通報出門來迎,和歲父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把他們帶了進去。
歲安聽見人群中有個聲音。
「呵,連鄉紳都親自來接,縣令也留在這裡審問,歲家還是有面子……」
「你小點聲!」
不過一進院下人就把門給關上了。
往裡走了一會鄉紳帶著他們拐進一個偏僻清冷的院子。
院內跪著十幾個流民,他們正前方正是身著官服的縣令。
但此刻縣令好像也犯了難,一臉愁容。
鄉紳走到縣令身邊,俯身行禮,然後貼著他耳邊說了幾句。
縣令的眼睛很快向歲安瞟了過來,站起身走向歲父。
歲父歲母都行了禮,歲安也學著樣子彎腰。
「縣令大人。」
縣令托住歲父的雙臂將他扶起,接著看向歲安。
「想必這位便是令女了,來的正好,本官審了他們一夜,但凡問到犯人時他們就裝起啞巴,就由你來指認吧。」
歲安沒有拒絕,在人群中轉了一圈,指出了四個人。
這四個人很快被帶著刀的衙役拎出來。
縣令滿意的點頭,對歲父道。
「令女勇氣甚佳,若是男兒想必以後也是一方人物。」
歲安回到歲母身邊。
「大人,除了他們還有一位,只是並沒有在這些人里看見,敢問……」
縣令朝身後拿著本子的主簿使了個眼色。
主薄彎腰退了下去,再回來的時候兩個衙役拖著一個昏過去的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女孩。
衙役把人往地上一丟,小女孩馬上衝上去查看。
歲安頻頻看向門口,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果然盼楠拉著一個提著藥箱的大夫急匆匆的進來。
「小姐……來,來了!」
大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著氣。
「姑娘,我……我還在診治呢!」
不過憑藉著醫者本心,大夫很快察覺,拉起藥箱走到了昏迷之人旁邊,搭上手腕開始閉眼診脈。
歲安走了過去,從上而下俯視滿眼通紅的小女孩。
歲父歲母一臉疑惑,問盼楠。
「這是……何意?」
盼楠也是一臉懵,搖頭道。
「回夫人,小姐只吩咐了我快些找大夫來,其餘的什麼也沒說。」
小女孩看到終於有大夫來診治眼神也恢復了些光彩,抬頭看到歲安後有些錯愕。
「是……你?!」
歲安雙手抱臂,冷笑道。
「是我。」
縣令此時走了過來,背著一隻手道。
「姑娘真是好氣度,是打算將他醫好了再懲治?本官覺得倒是畫蛇添足。」
歲安放下手,指著小女孩道。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