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身子僵硬一瞬,開始懷疑歲安口中的話。
「未到十歲的小姑娘,是犯人!?」
轉頭又看向被衙役押著的四個人,陷入沉思。
歲安並不意外縣令的反應,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女孩怎麼會是犯人呢?
大夫皺眉睜開眼睛,打開藥箱取出幾根針迅速的扎在張遠生的身上。
原本奄奄一息的張遠生突然側頭嘔出一口黑血。
小女孩看到張遠生有了動作還沒來得及高興又擔憂的看向大夫。
大夫搖著頭嘆氣。
「無礙了,好好養兩日,再吃點好的。」
小女孩無暇顧及大夫的話,在身上尋了塊相對乾淨的地方仔細替張遠生擦去嘴角污血。
然後大夫看向將他帶來此處的盼楠,提著藥箱離開。
歲父歲母也走到歲安身邊詢問道。
「怎麼回事啊安兒?」
歲安將那日因為張遠生才得已機會逃離之事告於眾人。
之後大家把視線重新匯聚在面露難色的縣令身上。
「昨日審了一夜有些乏了,今日先這樣吧,人都押起來。」
歲安看著主薄和衙役把這些流民都押了起來,過來拖張遠生的時候攔住。
「他就押在歲宅吧。」
主薄看向縣令,見他微微點頭之後說,「那麻煩小姐了。」
縣令走之前給鄉紳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歲父歲母看閨女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也只能幹著急。
正思索要怎麼辦時鄉紳走近他們。
「正午了,歲老爺一家不如留下吃個便飯再行商議。」
歲父昨夜也找這個年近半百的鄉紳幫了不少忙,現在也不好再推脫。
「那便叨擾徐老了!」
徐老隨即便走在前面引路。
歲安吩咐了盼楠先守著張遠生,跟上歲父歲母的腳步。
到了堂屋,飯桌前除了縣令再無他人,飯菜還在冒熱氣。
縣令嘆著氣對酒杯出神。
徐老安排歲家人入座,堆著笑朝縣令恭維道。
「縣令大人真是以身作則,在縣衙等著我把人給你送去就是了,何必這麼辛苦親自前來。」
歲安聽著這話不由得皺起了眉,身居高位不就得以身作則嗎?
縣令重重嘆了口氣。
「關於流民一事備受皇上重視,朝中不少大官也都為此事發愁,只是沒想到長樂鄉也會有此事……」
歲父朝縣令敬酒。
「愛女無辜,還望縣令大人從重處罰!」
縣令一口飲下杯中酒。
「不是我不想處罰,按照我們夏國律法,此事足以問斬,但他們不是夏國之人,重臣們也都是對作亂的流民先關押……」
歲安胸口起伏,桌下的雙拳緊握。
「可是那些人已經害了兩條性命!縣令大人難道還是只關押他們?不能鎮壓他們只會平白增加更多受害人!要不是我僥倖逃脫,恐怕現在已經涼透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歲安的身子是抑制不住的輕抖,指認犯人的時候其實腿都是軟的,明明在來的路上已經預想過再見到那些人是什麼場景……
歲母一隻手搭在歲安顫抖的手上,眯著眼睛說道。
「叫你縣令大人是給你面子,我歲家賦稅向來只多不少,我的寶貝安兒如今受了委屈你們若是不作為,這賦稅我們便不交了,大可看看上面的人會不會撤去你的官!」
縣令這下有些坐不住,烏紗帽還能不能繼續戴下去確實要看徵稅,整個縣管轄範圍內單是歲家的稅便占三成之多。
「歲夫人先別急,這不是特意讓徐老把你們喊過來商量商量嘛!」
徐老臉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在用力擠笑,站起身不停的給幾位夾菜當起和事佬。
「哈哈……先吃菜吃菜,別急別急!」
歲父一掌拍向桌子,手上的青筋根根明顯。
「敢情擄走的不是你女兒!」
縣令被這突然的聲響嚇出一個激靈,脫掉烏紗帽擦去汗水。
「哎!你們也是知道的,我才做這縣令三年多,好不容易穩住,若是把他們全殺了豈不是落得個殘忍無情之人,況且他們也不是夏國的,皇上也沒明確指示過要怎麼辦……」
歲安僵硬的身子突然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去,嘴裡不住的喃喃。
「我只要那五個人受到該有的懲罰……」
接著猛然抬起頭,笑容陰厲。
「比如死。」
徐老手中的酒壺掉落碎了一地,許久都沒回過神。
清冽的酒香充斥著房間。
縣令臉色一僵,難以置信這種話從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嘴裡說出來。
看見歲安的表情後眼神瞬間充滿恐懼,到嘴邊的話又給咽回去。
「當今聖上推崇仁愛,若是我開了這個先例,會被問罪的……」
歲母站起身腳踩凳子,半斜著身子直視縣令。
「就說是老娘殺的!敢欺負我閨女,我一命換五命也值!」
歲安不想再次失去母親,十來年沒媽媽的日子過的是真苦,腦子不停的迴響著那句話。
「他們是黎國人,夏國律法對他們無用。」
把他們都變成夏國子民呢!?
腦海迸出這個想法後,歲安咯咯的笑聲在房內迴響。
「縣令?老祖宗說過的,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屋外守門的下人只覺得背後發涼,屋內在場所有人頭皮一陣發麻。
縣令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率先回過神來。
「姑娘可是有了什麼妙計?!」
歲安收起笑聲。
「把他們變成夏國人不就好了,我剛數了一下,他們一共也就剩了十七人,拋去我要他們命的那五位,還有十二人。」
「我歲安記仇!」
歲父歲母從未見過歲安如此瘋魔的樣子,不過光是想到女兒被拐都恨不得馬上化為惡鬼。
酒香縈繞在眾人鼻尖。
縣令嘆氣道,「戶籍不是那麼容易……況且主簿還會把案件如實記錄上報。」
歲安鼓掌,「眾人都無作為,大人此舉不就成了表率?況且黎國已滅,他們既然來我們夏國求生,就得遵守這裡的律法,如若他們安分守己,給個戶籍又能怎樣?反正是批廉價的勞動力,不用說錢,單單是管飯我想他們都甘之若飴……」
縣令低下頭捏住酒杯轉動,心中細細打量起利弊,不管怎麼想此舉和賭博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