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小院中有一縷水線自消防水池中落下，順地而行，蜿蜒成勢。
水流兩旁，無數如木的草枝看似無形而隱含某種玄奧的立在其間。
林默與李陽春邁步入了這間小院，看到院中的布置，林默便覺著，果然這不是普通的鬼宅，甚至根本沒有所謂的「鬼」在這裡。
很簡單的道理，這間廢舊的二層小樓外，同樣有人布置風水，還是以極為高明的方式布置的。
在林默看來，至少是五品以上，甚至更高的風水師才能布置出的風水格局。
尋常風水師布置風水，難逃斧鑿的痕跡。
十二品地師，其實也分四等。上中下各三品，到九品再往上，的「神、鬼、莫」三品，世人高不可攀，唯有老怪物莫測老人一窺其遠。
以老怪物的說法，早些年間，九品的三等，有天、地、人三等之說。天等為上品，地等為中品，人等為下品。
這也是為何十二品字輩中，第一品的「天」字，反而不用的緣故。
只是後來三等之說，漸漸不再談論，於是世人以為不用「天」字為品，是風水師謙虛。實則這個行當，靠自己而謙遜的，真沒幾個。
九品往上的三品，連老怪物都未曾到的境地，又稱為道品或神品，因其已超乎世俗凡人常理，故以此為稱。
所以三品往上，從四品開始，有個分界線。
人等，顧名思義，是此等的地師布置風水格局，會流露許多故意的痕跡。譬如說很多人在陽宅風水中，擺設些擋煞的物件，又或者在陽宅中設置些屏風玄關之類，其中難逃斧鑿與故意的痕跡。
自第四品開始的地等風水師，便真正入了門，開始逐漸擺脫這種固有的斧鑿痕跡，漸合乎於天地之自然。
要知一切風水術，乃至相術，甚至整個五術。都是人效法天地自然。
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法便是師法的意思，自然無形，天地不言，越是高明的風水格局，越是流露出自然之景。
所以為何同樣設風水，卻有十二品之別，世俗眼中，這代表風水地師布局的水平高低。但是於真正的相師眼中，這是對天地自然的領悟程度深入。
相者，表也。堪輿者，是造局，更是師法於天地自然。
莫測老人曾與林默說過，傳說中的「神」品地師，便是真正合乎天地大道，以這天地星辰山川為格局，萬靈無不內蘊其間，其大無外，其小無內，故稱之為「神」品。
眼下初入這所謂鬼宅，便能看見其中近乎自然的風水格局。
常人來看，這一縷水，不過是消防水池破損後的自然傾瀉，院中四處都是的雜草，更是隨機生長，嘈雜無序。
實則這水流潺潺，繞半圈於院落，反成其勢，自高而泄，如龍吐水，自然而動。所經過的雜草，如山林樹木，高低次序自然，生靈羅織其間，就像是洞天福地間，自聚福氣，反助益屋主綿遠流長。
以粗淺的地勢與院落設計，自然的與小區外的風水相得益彰。
尋常風水師，到了這裡甚至想不到這一層。
大巧無工，無形內蘊。
如此高明的風水術，依舊運作的風水格局，怎麼可能藏什麼鬼邪？
甚至林默猜，這處風水格局在原屋主還在的時候，也是不存在的。否則原屋主不至於這麼慘澹的全家皆亡。
即使他真的罪大惡極，風水局也保不住他衰敗之運。風水與人互相呼應，人將敗之前，風水局也會自然破損，不可能留存許久。
當然，還有個可能。傳言是錯的，原屋主還有子孫後裔留存，靠著這處風水格局，為他們家留有後脈。
「老師，你看怎麼樣？這裡是不是有鬼？」
「這裡倒是不像有鬼，風水格局布置的很好啊。」
不管怎麼說，李陽春是第一個稱林默為「師」的人，即使對林默來說，也是極奇妙的體驗。
不說真的傳他金篆玉函，可也有許多林默不願與外人道的東西，是可以與他說的。
所以林默將此處風水格局的布置與風水界的一些區分，與其簡略的說了下。
聽得老頭是津津有味，不住點頭。「是了，醫術也說，道者，聖人行之，愚者佩之。從陰陽則生，逆之則死；從之則治，逆之則亂。聖人治未病，不治已病。」
五術深處，皆是相通。
「所以這裡鬧鬼都是傳出來的？」
念及於此，李陽春還有些失望。說好的想來見見鬼呢？
「鬼你可能是見不著了，倒是能見著誰也說不定。」
煞費苦心給一座陽宅布置風水格局，還特意偽裝成散亂破舊的模樣，怎麼也不像無故為之，也許林默要尋的人就在這裡。
「進去看看。」
林默一馬當先，扭開房門，走了進去。
門沒有鎖，倒也不意外。居住在這的人散布這裡鬼宅的說法，要的不就是外人不敢來此？本身就在一處監管嚴密的小區，尋常賊盜來不了，也不會來這種地方偷東西。
煞費苦心進來了，難道會浪費時間來這種廢棄屋子？小偷的時間不是時間？
然而，才走入門中，林默眉頭皺了起來。
難道是自己的眼光出了錯？居然出現這種判斷失誤？林默暗自想道。
屋子裡破敗髒亂，滿地灰塵，空氣里瀰漫著腐朽的霉味，絲毫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這倒還不算，畢竟布置也可假裝出來。最讓林默覺得奇怪的，還是周遭若隱若無的怨氣。
僅是在進門的剎那，林默便覺得自己的腦海中許多記憶被勾起，被他早已壓抑的憤怒，悲傷都在心海翻騰，呼之欲出。
只有冤鬼所在，執念深沉的地方，才會有這種影響。
一些住在鬼宅的人，無故發火，心裡壓抑，甚至與人大吵大鬧，打架鬥毆，乃至控制不住自己尋死的，除了遊魂故意為之，這種無形的影響本身也是原因之一。
「老師，你確定這裡是藏了什麼人？」
李陽春跟在林默的身後也步入房中，他是個醫生，多年來見慣生死。對於這種死者的感覺，實際上比林默更加敏銳。
在他感覺，這裡絕不是有活人居住的感覺。
只是林默剛才與他講了那麼多，他現在直接說這裡不像活人居所，豈不是拂了林默的面子？
論做人一道，他遊走在顯貴間，比醫術更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