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宿智命通

  提婆達多何許人？乍聽見這名，周玉清先是陌生。但很快，周玉清就想了起來，這是一個佛門弟子都不會陌生的人。

  如果要以洋基督來做類比，大抵相當於猶大那麼個人。

  在佛教的記載里，提婆達多是悉達多太子的堂弟，也是釋迦族人。他年少時，就與悉達多太子一同長大，喜歡與堂兄攀比，總是覺得自己比悉達多太子更強。

  後來悉達多太子離家，在菩提樹下證得正果，被人稱之為世尊，受人天禮敬。這就更讓提婆達多心生嫉妒，於是也自稱世尊，違背佛門中道的規則，制定了更為嚴苛的戒律，破壞僧團和合。

  有人或許覺得，更嚴苛的戒律實際很好，但佛陀認為，過度的苦行，於解脫無益。

  悉達多太子在菩提樹下開悟之前，曾跟隨古天竺的其他修行人修行苦行，包括不食等苦行，古天竺一些流派認為，通過苦行折磨肉體可以達到精神的解脫，後來悉達多太子實踐發覺，這並不能達到解脫，然後才證悟了佛門解脫之法。

  因此提婆達多提出更為艱澀的苦行，只是為了表達自己強於世尊，所悟更加高明。

  後來因為無法在智慧上證明自己的強大，提婆達多便想用神通暗害於佛，就弄了一塊石頭推落，石頭被佛的護法所阻擋，但因為業力的緣故，佛的腳趾受傷出血。

  佛門有五逆罪之說，就是說犯這五種罪，便會墮入無間地獄，不可救免。其中就包括殺父、殺母、殺阿羅漢、出佛身血和破僧團和合。

  以佛門說法，提婆達多犯了出佛身血和破僧團和合兩條，而後便墮入無間地獄，不得超生。

  但是在大乘法華經中又說，即使是提婆達多這樣的人，因為曾得法華經，實則也只是化現因果真實的緣故而墮入無間地獄，未來世也會證得佛果。

  總之，在佛門，提婆達多是一個敗壞僧團之人。

  但歷史上，玄奘法師去天竺國取經時也曾見到過提婆達多派的僧人，只是不知道在提婆達多派僧人看來，這件事又是怎樣的歷史。

  然而，歷朝歷代的佛門記載，華夏浩如煙海的史書中，都不曾提到在中土出現過提婆達多派的僧人，隨著天竺的佛教漸漸隱入歷史，少有人信仰，幾乎不會有人認為，還有提婆達多派的僧人居然存在世上這麼多年。

  周玉清不止跟隨月生法師學佛，本身在背導遊常識的時候，也了解過這麼一個人物與冷門派系，但他實在想不到，居然能見到活的。

  「你，你是提婆達多派的修行人？」周玉清震驚的無以復加。

  守門店主露出了還算滿意的笑容，微微點頭。「還行，記得我們世尊的名號，甚至知道我們流派，倒也不儘是無知之人。」

  「你，你想怎麼樣？你要報復我？」

  周玉清有點慌，他和鬼神打交道很多，但像這樣，直接被提起來，置身雲端，像是隨時會墜落下去的感覺是真的從來沒有。

  曾經，林默問過他一個問題，可曾遇到過真正的神祇？不是尋常廟裡見到的那些鬼神，而是在傳說里，真正通天徹地，或是受人信仰禮拜的神祇。

  當時周玉清的回答很模糊，因為他確實沒見過，但他心裡有些情緒沒有表達出來，主要是不想讓林默覺得他性子裡也有那麼幾分驕傲。

  彼時，他心裡想的就是，既然見過那麼多鬼神，也沒見到什麼真正符合傳說里的正神，也許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傳說里那麼神通廣大的神祇。

  畢竟如今科技昌明，上天入地，就算傳統的一些術法確實存在，但又怎麼樣？仍然被這個時代所取代，人們也沒發現什麼真正法力無邊的神祇。

  久而久之，周玉清雖從未反駁，但他心裡已經不太信。他只覺得是古人將一些厲害的鍊氣士，或是一些鬼神的力量進行了加工想像。

  像是慕容燕竹在地洞中放出的金符，乘空翱翔的金龍，那漫天雷霆光火，如斯威力，若是展現在凡人的眼前，怎麼會不被當做神祇禮拜？

  自古以來，天師也確實被當做神一樣的存在。歷代天師尚且有如此神通，開創天師道的祖天師，又該有何等廣大的神力？說是在世的神祇也絲毫不為過。

  但要說其能否長生不死，又或者能否飛天遁地，至少周玉清不是那麼相信。

  不過今日見到慕容燕竹的手段，已是周玉清前所未見的，他已然產生了動搖。如今看見守門店主的神通，他心裡動搖更深。

  他略有畏懼的抬頭向上，忽然看見在更高遠的空中，一片清澈，大氣層光影的界面逐漸分散，天穹與太空的交界愈發清晰，更為恐怖的，是他周身凜冽的罡風狂暴的在天穹上流轉，如同一層護罩般將天穹籠罩在下。

  坐飛機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到過這流轉的罡風，更是不曾見過這等景象。

  只有站在高處，仰看太空時，才會感覺到自身的渺小，才會感念，或許是有何等冥冥中的偉力存在於人之未見處。

  「報復你做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看看，追隨我們世尊修行，能有何等的力量。」守門店主漏出嗤笑的表情。

  說著，對周玉清伸出手道。「我的力量，其實也很微弱，我甚至沒有證入初禪天，神通也就有限。但我所禮拜的長老是天竺的大師，他已證入玄妙不可思議境界，能以天眼天耳，觀察聽聞三界。」

  指著周玉清的胸口，就像知曉他心裡所想那樣，守門店主繼續道。「你心裡不是對這世上是否有神祇充滿懷疑嗎？即使是能見到鬼神的先天眼通，也仍然如此疑惑，不能修行正路，難道你就不質疑嗎？」

  豁然間，周玉清明白過來，原來這傢伙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什麼比試禪定，純粹是個噱頭，就是為了欺騙自己進入定境，然後他再以他心通，把自己拉到這裡來，想要把自己拉入提婆達多派？

  如果眼前人都能展現這等誇張的神通，他口中的什麼天竺大師，豈不更是神通莫測？怕是真連月生法師也比不上……

  心裡才冒出這個念頭，月生法師的樣貌忽然就在心裡清晰起來。他本來雜亂的心緒在剎那間安定下來。

  明明還是站在高空間，與守門店主相對而立。眼前卻仿佛看到不久前，東門市地下洞窟中，即將因地脈塌陷而坍塌的洞穴中，地氣流轉，正如此刻天上罡氣般洶湧澎湃。

  千絲萬縷間，他似乎看到自己多年前借著鬼神之力破壞山石，毀掉小鎮時的經歷。

  又仿佛看見月生法師俯瞰著自己所做，搖頭嘆息。

  月生法師雙手合十，站在洞窟中，四周漆黑一片，石頭掉落，地底塌陷，只有月生法師周身放光，悲憫的看著他。

  這一眼，仿佛自過去之因而見，又與當下已成未來之果而對視，有那麼瞬間，周玉清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什麼以前從來不知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