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什麼可以鉗制您的,但我就是知道,您會進石車村去。而且在風水一道的造詣上,您也遠勝於我,走出石車村對我是難於登天,對您卻是可以的。」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非常篤定的看著林默。
林默沒有順他的意思,低頭嘆道。「你猜錯了,其實我已經在猶豫要不要進石車村。對我來說,這一趟的目的其實已經達成。」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麼,你讓我先答應,是想著我若是講義氣的君子,為了承諾就會實現諾言。但如果我是心懷貪慾者,聽說你們石車村的石車與龍脈有關,貪慾大動,就會以身犯險。」
林默再次笑笑,像是一眼看穿了面前的年輕男人。「但你看錯了,我既不算那種迂腐死板的君子。也對龍脈之事沒什麼興趣,得知你說的危險之後,我幾乎沒有理由要進石車村去冒險。」
聽林默這麼說,年輕男人還真沉默起來。沉默一會之後,他道。「先生要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但我卻並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說話間,他有些猶豫為難的神色,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很大的決心之後,他才道。「我家傳修行,又常年守著石車,對這天命雖不敢說預測,但也隱隱有所感覺。」
「我在這等了十年,若是天命真要絕了我這一脈,又怎麼會讓先生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就像先生說的,我村裡的冤魂被人做成咒詛的材料,居然也能機緣巧合遇見陰兵得以陳訴冤情?」
越說,年輕男人的臉反而堅定起來。「先生,我並沒有那麼多花花心思,我只是相信天命,相信我們家歷代居住於此,行善積德,默默造福一方,必不至為上天所棄。」
他在說話時,林默盯著他的眼睛。對於林默來說,看人很多,但是這麼看一個鬼的眼睛,看鬼的面相,倒還真是第一次,越看,林默越能從他的雙眸中感受到一種明顯的情緒波動。
說老實話,林默確實是在詐他。實際上林默要進石車村的心思並沒有動搖過,雖然目的達成,但石車村的事,林默也隱隱能感受到其中天命的意味。
而且林默甚至有想,若是借著這個機會順應天命而行。算不算幫了老天爺一個忙?雖不是學命術的,但金篆玉函中遍及五術,林默對命術一道也算粗淺了解大概。
學命術的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天命的破綻,希求改變命運。
且不說自己回來報仇,本就符合天道人心,若是能在某些事上順應天道,借著這個機會把唐家搞垮,豈不也是契合自己的天命?
道德經里,太上道祖有句話。「天長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哪怕不會易學卜算,單從事物發展的規律推算,只需要在這一次搞定石車村。唐家必然遭受重創,唐家受損,蘇家必然乘勢而起,只需要按著沈家推波助瀾,再加上許家力量的蟄伏。
突然間,林默原本的計劃目標清晰可見的出現在眼前。其中更有天命相助,舉世之間,有幾人能在這樣的岔路口遇到如此機會。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這不就是時來了?」
對著年輕男人,林默點頭道。「你先繼續說吧,我想聽聽石車村被困後又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外面會突然出現一座城池?城池中的這些人,又是怎麼回事?」
本以為這麼說,年輕男人會體會到林默隱隱答應的意思。但年輕男人卻好像忽然被擊中,丟了魂似的。「是我……是我害了村民吶。」
女冤鬼的闡述中,到石車村被困,後面的事她就不太清楚。或許是早已身亡,又或許是她魂魄殘缺,記憶也不完整,但她確實不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麼。現在才是關鍵所在。
「怎麼說?」林默追問道。
年輕男子幾欲落淚,情緒衝突達到了極點。林默看見他的衣擺下隱隱有些發黑,渾身的氣衝突激烈到不行。
也是林默沒有經驗,如果是周玉清在這,看到這景象會立馬大呼不好。這明顯是要變成厲鬼的前兆。
最後年輕男子還是忍了下來,嘆息道。「直到村子被困,我才徹底顯露身份,告訴村里人我們家歷代的使命,讓村民聽我的,想著團結大家,一起找到石車村困局的破綻,帶著大家走出去。」
「我們當時都沒想到,最終會一個人都出不去,幾乎所有人都會被困死在這裡……」
林默聽到這就懂了,估計他做錯了事,才讓這場災難出現了龍四象等人也沒想到的變局。甚至可能自己根本就猜錯了,自己以為龍四象等人利用這裡謀利,為自家風水設局,但實際上龍四象怕是連自己都不敢進這裡。「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在試過了家傳的所有法子之後,仍然束手無策。除了幫助村民布置些保護自己不遭荼毒的結界之外,就沒什麼更大的幫助,更是無法走出石車村……」
「唉,最後無奈之下,我把主義打到了石車村的石車上……」
林默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他發現自己好像又猜錯了。「你們石車村的石車,不是某個風水布局的形容?也不是什麼先天石卵的形象,而是真有這麼一架可以使用的石車?」
「應該這麼說,按我家祖上的說法。此地有一處龍脈相關的先天格局,在這格局中受龍炁滋養,結出一架石車,這石車原本被村里祭祀起來,但是我因為有祖上教誨,所以知道這石車其實是可以取出來用,能當做布局的風水至寶!」
沒有再停頓,年輕男人直接說了下去。「我能看出這是困龍井的布局,但是更複雜的布局我認不出來。所以我想冒險,自己造一個風水格局,以此與外面的大格局相抵,破掉外面的布局。」
「而且我當時很有自信,我雖技不如人,但受家傳指點,我知曉這周圍龍脈的大體布局。能借這九州龍脈的餘氣布局,所成的風水格局,該是何等強大?又有這龍腹養出的石車為憑,外面的風水師再厲害,難道還能比我的格局更大?」
他這說法,林默倒是理解。風水地師鬥法時,若是深陷格局無處解脫,就會用這種魚死網破的方式來攪亂外部的格局,使之發生變化,這種變化里就會有破綻。
但是差距太大的時候,像是眼前年輕男子與龍四象比起來,他的掙扎只會像手掌中的臭蟲,再怎麼翻騰,也難以出現什麼破綻,本來仍是必死的局。
只不過加上龍脈餘氣和這石車,那確實可能出現超乎想像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