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不留，清禾則不生

  清心殿，是蕭夷平常批閱奏摺的地方，也是清禾日日伴其時間最多的地方。

  此時，蕭夷正在與徐丞相商議徐將軍的婚事。卻被外面闖進來的清禾打斷。

  蕭夷見清禾如此冒失，面上不悅。

  「既然國師至此，臣便告退。」

  見蕭夷默許，徐丞相趕緊低頭小碎跑一溜煙的退出去，絲毫不敢怠慢，怕沾染帝王的火氣。

  清禾面色蒼白，早已沒有往日的朝氣，一身素衣，更是讓蕭夷不喜，眉眼間儘是對清禾的不滿。

  「堂堂姜國國師，怎可如此模樣？你這素衣奔喪的行頭，是在為誰著裝？別忘了有多少人在盯著你。」

  清禾哪有心思在意自己的著裝，自己的身份。

  被拋屍荒野的是她的阿弟，被斬殺致死的是她涼國皇宮裡所有人，被殘忍殺害、一個不留的是她涼國的無辜百姓。

  她，蘇清禾，是涼國無辜亡魂的罪人！更是對蘇安那不念親情、不念往昔的罪人阿姐。她的血肉和靈魂早已隨他們而死，她的血肉和靈魂應該被他們啃食粉碎。她怎可獨活至今，苟延殘喘。那句對蘇安保涼國人生的誓言，如今成了笑話，而她是始作俑者。大涼若不願，姜國怎能有今天？她若不願，大涼何至於此？斷壁殘垣，屍橫滿地。她，終將成為涼國的千古罪人！

  現在，站在蕭夷面前的她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活死人。她的每一次發聲，都是在滴著罪人的血。她活該心痛如絞，活該生不如死。

  「為何將他拋屍荒野，為何要把涼國趕盡殺絕？你答應過我的！會保他們不死不傷！」清禾悲憤交加，也不顧往日對蕭夷情愫，只想在今日問個明白。

  蕭夷別過頭，薄唇輕啟。

  「為何？你的身份已然暴露，他們不能留。」

  「可他們是涼國無辜百姓！他也是我的親阿弟啊！你怎可不顧我的顏面，將他們都殘忍處置！」

  蕭夷袖子一揮，盡顯帝王薄情。

  「姜國即將一統大業，改為姜朝。國師你的身份暴露，不適宜再操勞國事，為了你的安危，朕將你改頭換面，你不是姜國國師，亦不是涼國公主，你是徐丞相夫人的遠房嫡女，即刻賜與徐將軍為庶妻。這已是亡國公主最好的歸宿。」

  清禾呼吸一滯，她悲慟的苦笑道：「終是我一廂情願，才有如今下場，我知你不愛我，但我卻沒想到，你能如此薄情。什麼為了我的安危？不過是因為我是涼國公主，亡國遺孤，你怕我是潛在的威脅而已罷了。五年了，涼國最受寵的公主以為只要心誠則成，滴水穿石，護姜國質子重返朝堂，坐穩皇位，便可得到一絲回應。如今想來，過往皆是懸車束馬、飛蛾撲火！一個天大的笑話。」

  蕭夷不語。

  轉身就走。

  只剩清禾一人悲痛欲絕。孤身隻影。

  她緊緊抓著胸口，肩膀驟然收緊，哭的聲嘶力竭，嘴裡還似笑的吐出：「與君同舟渡，達岸各自歸……」

  不知幾時，清禾帶著破碎的靈魂搖搖晃晃的走出了清心殿，渾渾噩噩的不知向哪裡走去。

  片刻，她只見劉太傅之女，依偎在蕭夷的懷裡嬌柔的詢問道：「陛下，那涼國公主身份暴露，已然做不了國師，此人還留嗎？」

  蕭夷神情莫測，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不留……」。

  後面再說什麼，清禾只覺得眼前搖晃，如迷霧重重般遮擋住她。

  ……不留，只有兩個字，卻威力巨大，硬生生割斷她最後一絲活著的念想。她一滴淚落，手中利器銀光一閃，她自割頸脈，除了心疼、愧疚，隨著獻血湧出，最後卻是鬆了一口氣，解脫了，她好累，真的好累。

  他不留，她則不生。

  倒下的瞬間，鮮血遮住了眼睛，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她終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