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久久沒能動彈分毫。
身後的聲音繼續道:「然然。」
她用盡全部力氣,才終於平復了呼吸。
她轉身,望向對方,淺淺的揚起唇角。
「喬御仁,好久不見。」
她看著他,他跟四年前一樣,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高高瘦瘦的身形,英俊的五官,只是髮型換了,看起來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對不起,」喬御琛垂眸,閉目,渾身都在顫慄。
「然然,真的對不起。」
安然笑了笑:「這麼多年不見,你忽然間跟我道歉,我還真的有些不習慣呢,沒關係。」
「不,別說沒關係,你應該恨我的,你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跟我說沒關係,然然,你現在的態度,讓我感到害怕。」
安然表情極其平靜,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一般。
「當時那種情況,你選擇避開我是對的,我沒有資格恨你。」
「然然,當時的情況,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安然打斷了他的話:「其實,我也一直都想見你一面,四年前,有些話,我們還沒有說清楚,喬御仁,有些事兒,總要有個了結。」
「不,」喬御仁上前,一把握住她的雙肩:「我不跟你了結,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該了結的,然然,我回來了,我要帶你遠走高飛。」
他深情楚楚的望著她,滿心的苦澀。
她仰望著他,表情平靜了許久之後,淡然的道:「分手吧。」
「我不分手,」喬御仁很堅定的搖頭:「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你分手。」
「很多人都會經歷一段不痛不癢的初戀,我們也一樣,現在,我們都長大了,過去的一切,可以隨風消散了,喬御仁,我心意已決,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以後就再也不要來跟我糾纏了,我們……沒可能了。」
她說完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回身坐進車裡,關上了車門。
喬御仁要開車門,可她已經將車門反鎖了。
「然然,開門,我們談談,你不要這樣,然然……」
自始至終,她沒有再看他一眼,只是一腳油門,離開了。
車子在超市停車場門口停下,她趴在方向盤上,閉目。
原來跟青春告別,會痛。
本以為再次見到喬御仁,她可以做到雲淡風輕,可事實上,挺難的。
她的手機忽然響起,見是葉知秋打來的,她直接接起。
「知秋。」
「你答應我一件事兒,接下來我要對你提一個要求,你必須無條件的做到。」
「呵,這麼嚴肅。」
「先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她點頭:「說吧,什麼事兒。」
「喬御仁回來了,你不許見他,不許再跟他藕斷絲連,跟他斷掉,乾乾淨淨的斷。」
安然沉默了一下。
「怎麼不說話。」
「你這電話,若是提前半個小時打過來,我就可以避開他了。」
「你見到他了?這個混蛋去找你了?」
「嗯,後面的條件,我都答應你,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放心吧,我不會再跟他……繼續過去的緣分了,我不是傻瓜。」
「這就好,你之前拖我安排的慈善拍賣會還記得嗎?」
「嗯。」
「我已經準備好了,你訂個時間吧。」
「就……明天晚上吧。」
「好,那我去準備準備,記住你剛剛答應我的事情啊。」
「放心。」
掛了電話,她身子向後靠去。
猶豫了一會兒她將手機屏幕劃開,找到了喬御琛的號碼撥了過去。
看到安然竟然主動給自己打電話,喬御琛有些驚訝。
他接聽,電話那頭,傳來安然軟軟的聲音。
「喬總,今天中午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
「無事獻殷勤,你還是直說吧,什麼事。」
「有些事情,電話里說不明白,我請你吃飯,到時候,我們飯桌上談,一會兒我發簡訊給你,告訴你地址。」
她不給喬御琛反對的機會,直接將電話掛斷。
說完,她輕輕的吁了口氣。
中午有飯局,那菜也不必買了。
她重新發動車子,回家。
到了家附近,她老遠就往家門口看去。
見周圍沒人,她這才將車開了過來。
下車,看到門口擺放的鵝卵石堆出的字時,她眉心糾結。
「等你。」
她蹲在鵝卵石前,眼眶發澀。
等你……
四年前用石頭堆砌出的『愛你』,變成了而今的『等你』。
沒人知道,愛與等之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一年,媽媽奄奄一息之際,她跑去找他幫忙,可他並沒有出現。
她錯過的,是媽媽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刻。
她不知道,媽媽當時有沒有落淚,有沒有懊悔,有沒有一遍遍的喊著她的名字,說『媽媽愛你』。
她不知道,媽媽當時有多害怕。
媽媽走後,她悲痛欲絕,她以為,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他會出現幫她的,然而,他並沒有出現。
後來,她被警察抓走,恐懼不安,她以為,他會出現救她的,他還是沒有出現。
最終,她被判刑,鋃鐺入獄,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他來看她,可他卻始終都沒有出現。
那個人,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一樣,忽然就消失了。
那一年,她一無所有,只有他了。
可他呢……
他給了她最深的傷痛。
他在她心上劃出的傷痕,永遠也沒有辦法撫平。
她不是不恨,是恨太多,已經無法分辨了。
她抬腳將地上的石頭踢散。
等是嗎,那就等吧,她倒要看看,他會不會等到海枯石爛。
隨便好了。
她打開門,進去,找飯店,給喬御琛發簡訊。
之後就靜下心來,看書,學習。
上午十點半,她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她先去了飯店,在包間裡等他。
她從十一點,一直等到十二點半,喬御琛一直都沒有出現。
服務生進來第三遍,禮貌的問道:「小姐,需要點餐嗎?」
安然呼口氣,點頭:「要,菜單給我。」
服務生將菜單遞上。
安然看著上面對她來說都很貴的菜,挑了四道。
一點鐘,菜上齊,她一闖筷子,開吃。
一點半,她都吃的差不多了,門忽然從外面被推開。
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時,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我都已經吃飽了。」
喬御琛看著她,這個女人,他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她都不會生氣的嗎?
不,她也一定是生氣的,只是她懶得對自己發泄吧。
他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處理了些事情,既然我沒來,你為什麼不先回去。」
她看他,這是解釋?
算了,她不在意:「想吃點什麼,我幫你點。」
他知道,她不想跟自己討論這個問題。
「用我的錢,請我吃飯,你覺得我吃的會痛快嗎?」
「你的錢?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這是我的錢。」
「給了你的錢,就是你的了?」喬御琛挑眉看她,「也對,這就是你這個女人的邏輯。」
「我說了,我要請你吃飯,那我自然就不會用你的錢,這頓飯錢是我從銀行卡里提出來的,是我在監獄裡,用自己的勞動換來的,雖然沒有多少,但一頓飯還是足夠的。」
他眉心一冷:「你是故意說這些話來氣我的?」
「我沒那麼無聊,是你先說起這個話題的,我只是在解釋,」她笑:「喬總,想吃點什麼,我幫你點,經費有限,別宰太狠。」
「我吃過了,說吧,你叫我出來,擺的是什麼鴻門宴。」
「吃過了……好吧,那就說正事兒,我是想請你幫個忙。」
「明晚……你有時間嗎?」
「先說說你要做什麼。」
「明晚有一個慈善拍賣會,我看上了一樣東西,但是你知道的,我很窮,拍不起,你幫我買下吧。」
喬御琛望著她,眉心蹙起:「你又要耍什麼花招。」
「如果真的要耍花招,我就不會在這裡苦等你兩個半小時了,當然,你若非認定這是在耍花招,那就當做是苦肉計好了。」
她抿唇一笑,雙手合十:「拜託了。」
喬御琛起身:「明天再說,我有時間的話就會陪你過去。」
「你若沒有時間,我可以代替你,你只要負責幫忙付錢就好。」
他睥睨了她一記,懶得理她。
「那我就當你是答應咯,」她說完,雙手一拍:「服務員,打包。」
喬御琛看著滿桌子也不剩什麼的菜底子:「這還有什麼好包的。」
「這湯啊,味道不錯,晚上可以泡麵吃。」
「你這身體,還吃什麼泡麵,你請的阿姨是擺設嗎?」
安然聳肩:「阿姨今天請假了。」
喬御琛回到公司,譚正楠正在等他。
兩人一起進了辦公室,譚正楠遞上一份文件。
「BOSS,這是您要的東西。」
喬御琛正要翻開看的時候,譚正楠道:「剛剛我接到最新的消息,二少爺回來了。」
他臉色一冷,「誰准他回來的。」
「這個……我不太清楚。」
喬御琛冷聲:「讓他來見我。」
「是。」
譚正楠出去後,喬御琛這才打開了文件夾。
裡面是一份安然在北城三中的學習成績單。
看到安然的成績,喬御琛感到有些意外。
他竟然一連三年,全都是級部第一?
他眉心深沉了幾分,這是個尖子生該有的成績。
安展堂說,安然仗著有安家的資助,在學校里不學無術,還經常闖禍……
他捏了捏眉心,心裡莫名的覺得不舒服。
安然前腳回到家,後腳就接到了安心的電話。
安心說:「安然,苦等一個人的滋味如何?」
安然臉上冷若冰霜,沒有回應。
「知道今天中午,御琛為什麼遲到了嗎?因為他在陪我,我跟他說,我想吃老記的蔬菜湯,他親自開車,去城西幫我買回來,看著我吃完才離開的。」
安然戲謔一笑:「所以,你是來跟我宣告自己的勝利的?」
「我是在警告你,御琛是我的。」
安然淡淡的勾唇:「是嗎,安心,我不妨告訴你好了,喬御琛這個男人,我根本看不上,但現在因為你,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的勾引他,你只管緊緊抓牢他,瞪大眼睛,好好看著他,一點點的,把心交給我。」
說完,她就將手機直接掛斷了。
想到今天中午自己等了喬御琛兩個小時的事情,她對他的厭惡,又多了一分。
第二天傍晚,安然穿上了一件黑色露肩短款小禮服,踩著八公分的高跟鞋,化了一個精緻的淡妝,美美的出現拍賣會上。
她給喬御琛發簡訊,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
如果他不來的話,請派人送張卡過來。
等到快六點的時候,喬御琛親自出現了。
他雙手抄在口袋裡,風姿綽約的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他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人群中,他一眼就找到了坐在最後排的安然。
她今天,很美,讓人移不開雙眸。
他走到安然身側坐下,翹起二郎腿。
安然抿唇:「沒想到喬總會親自大駕光臨呢。」
「看上了什麼?」
「第三件拍品,還不到。」
喬御琛拿起拍賣表看了一眼,第三件拍品,一個無名的木藝雕刻師雕刻的長頸鹿?
這種東西,什麼時候也有資格進拍賣場了?
「這拍品有什麼特殊的?」
她笑:「這是我外公的作品,它本來就該是屬於我的。」
喬御琛將拍賣表放在一旁,靜觀場上的動靜。
到第三件拍品出現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了在場的人臉上的不屑。
拍品從十萬起拍。
一開始,沒人叫價。
安然凝眉,她轉頭看向喬御琛,見他不動,她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舉起:「一百萬。」
喬御琛勾唇,卻並未說什麼。
前排的一眾人,見喬御琛竟然開始叫價了,而且還是天價,都有些驚訝。
再看看旁側的安然,大家才明白,喬總,這是一擲千金為紅顏。
場內依然安靜,主持人開始敲錘,安然有些燥。
這時,最前排有人舉牌:「兩百萬。」
安然往前看去,眼神中明顯有舒展。
喬御琛勾唇舉牌:「三百萬。」
兩人一路標價,直到對方一次開到九百萬。
這次,喬御琛不動了。
安然緊張的看向他:「喬總,拜託了。」
「安然,你很聰明,為了套我的錢,設了個好計來誘我入坑,可是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算計。」
他看向她,抱懷,聲音平靜。
安然心裡一杵,他……竟然知道了。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睿智如斯。
他笑:「你見過哪個商人做賠本生意的?」
安然咽了咽口水,場上主持人已經開始問,有沒有人加價了。
她握拳,咬牙:「用我做籌碼,換這個拍品,喬總覺得如何?」
「你?」
「你不是說,要心甘情願的我嗎?只要你拍下這個拍品,今晚,我就心甘情願的跟了你。」
喬御琛勾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望向台上:「說吧,你要多少。」
「兩千萬。」
喬御琛淡定的舉起手中的號牌:「兩千萬。」
這一次,場內再次安靜,再也沒有人跟他較勁加價。
安然舒了口氣,成了。
回去的路上,換成了喬御琛開車,安然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裡輕輕的揉搓著手中的長頸鹿。
「你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安然看向他:「雖然我騙了你,但我不會道歉的,我缺錢,沒辦法,還有,有一點我沒有騙你,這長頸鹿,的確是我姥爺為我雕刻的。」
喬御琛冷笑,沒有做聲。
「你……是怎麼看出,這是我設計的圈套的?」
「我說過了,讓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戲,太假。」
安然凝眉,心裡燥郁難安。
回到家,安然讓曹阿姨今晚休息,她看向喬御琛:「我上樓去洗澡。」
「這次,你想給誰打電話?」他抱懷,望著她。
她笑:「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既然說了,要心甘情願的跟你,自然就不會再做小動作,這一點,喬總大可以放心。」
她說罷,上樓去了。
站在浴室中,看著自己身上一道道醜陋的傷疤,想到這些年自己受過的屈辱,她緊緊的咬牙。
沒關係,反正已經不乾淨了,沒什麼可怕的。
只要能讓安心痛不欲生,看著自己愛的男人,變成了她的男人,這就值了。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喬御琛已經洗好在床上等她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這話,該我跟喬總說才對,之前兩次,可不全都是我先退縮的。」
「我聽出了責怪的意味。」
她挑眉:「不敢。」
她直接關燈,走到床邊。
黑暗中,他像是一頭蟄伏待捕的雄獅一般,將她撲倒在床上。
「後悔時間到此結束。」
他吻住她的唇,一手將她的雙手束縛在頭頂,另一手,撕扯開她的浴袍……
黑暗中,安然默默的承受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