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畢業論文

2024-08-04 06:36:32 作者: 神乃木生白
  快趕不及了。

  五個深黑的宋體大字頂著CRT屏幕的掃描線,在打開的Word文檔前徐徐跳動。一如彷佛在不斷嗤笑著論文查重結果的教務郵件。梅宗將頭深深地埋在桌前,一頭捲毛疏於打理,凌亂不堪。

  早知道就特麼不報你個科學技術哲學的破專業了。瞅你這倒霉名兒。好容易博士讀到頭了,工作工作找不到,論文水平要求高。老闆不來辦公室還能指揮系秘發郵件,在論文批註框裡來一波死亡凝視。比如「畢業了就別說自己是誰的學生了,不然為師教育學界這碗飯真扒不下了。」

  晦氣。

  就該趁著聚餐的時候多灌老闆兩口白的,大牛才能真疼疼自己學生。畢竟,這專業畢業了不當老師,就能去個圖書館做信息分檢,您非讓寫人工智慧的倫理問題幹啥?別說圖書館還指望用Chatgpt來幫著列圖書信息檢索?就這題目真送學位中心,人外審專家都嫌我京州大學丟人。產業升級多少年了,連量子技術這兩年都沒人談了,您再看看您給的這題兒:「人工智慧網絡下智人鏡像神經元系統的無序演化與古典理性的克蘇魯隱喻」,34個字,堪堪填入圖書館系統,連中文帶翻譯讓學弟連打了兩個嗝兒。這是真不怕嗆著您的關門弟子。

  梅宗一邊整理著草稿紙一邊在嘴裡嘟囔。

  倒不是嫌棄專業不好,科學技術哲學這專業足夠冷板凳也足夠有噱頭。畢竟這年頭,高校學生誰不做點兒有內容的自媒體引流量?科技新聞但凡有點兒風浪,傳統媒體就得約稿。雖說前幾年淨讀書去了,沒趕上X殼X香醫生的科普紅利;但現在說不準還趕得及去緬北定個水利電琥珀吉他,看能不能手搓個綿羊音。

  何況一水兒的科幻電影,還真等著梅宗去寫影評了。

  在就讀科技哲學這門專業之前,梅宗還是個死腦子,每天琢磨著藝術史和美學理論打轉。但科技哲學這一門的內容是真管飽。無論是反烏托邦還是賽博朋克,讀書的幾年他可沒少看科幻電影。天天忙著催更業內幾個國際大刊的訂閱,一手攏著pods的科技新聞流。誰特麼在乎自己是不是個人工音讀的オタク。

  但這一篇論文肝得是真費勁兒。無他,論文居然沒數據。換句人話叫沒人做。

  以前論文選題,科技發展的前景要麼是山河形勢一片大好,提前為自己的業內話事人和未來的學術掮客生涯占個座兒;要麼就乾脆走回畏畏縮縮求穩的人文理性,對所有的科技發展大喊「你們這都是魔鬼的發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代不如一代我當年出生就九斤」。但甭管走哪條線,坐穩了屁股都能有飯吃。不過壞處是,前幾年專職給轉基因叫好的幾個師叔差點兒掛路燈了;至於真往虛擬空間第三現實里投錢的,這種金融殺豬盤二十年前不就用「安利」的名號問世了麼?

  搞哲學研究這路數其實很危險。因為沒有固定的標準,所以必須要有點兒理想,才不至於被金磚炮彈打個對穿。但做得極致,容易反常識,最後也只會落下個全網遭批的命。上世紀六十年代電視興起的時候,搞哲學和大眾文藝的還能有一個陣地固定輸出,現在……都是被全球吃瓜群眾就地輸出的命兒。也沒法兒,信息沒繭房了,而且人普羅大眾也不樂意受教育。「常識」這種東西,一旦有了助力,很容易反過來打倒反動理性。另一方面,做這個其實很容易變成給XX集團搞公共關係做宣傳。十年前那會兒,科技圈兒里的風口吹飛的可不止是豬。就虛擬實境這塊兒,公關部門用人南洋歌手的10萬美元就打了場全球營銷,吃進了700個多個億的概念股。無人駕駛也是,把幾個財團都忽悠瘸了。老闆按著頭教訓學生十幾回了,除了學術倫理,就是講良心。雖然也不是餓死不食嗟來食,但跟著狗資本家編段子騙畢業的學弟學妹,這就是純缺德了。

  但這個題……它沒數據啊。

  人工智慧與鏡像神經元的研究倒是有,但都是分別的腦科學和生物演化論的的研究成果,計算機研究還沒把手伸到鏡像神經元系統這一塊兒來。也是,數據分析,視網膜成像,模擬判斷這些都已經成熟化了,這二十年的科學技術哲學研究的方向都是「人類理性是個六兒」,趕鴨子上架地解構掉萊布尼茨和笛卡爾的古典理性假設。哪兒還會給理性站台?至於決策,都用偏好理論、概率論和數據演算來模擬了。鏡像神經元系統這種負責模擬、共情和情緒感知的領域,不是不惹人興趣,是扛不住打水漂的研發經費啊。現在的機械姬只要集中在人工皮膚的表情模擬上,配合大數據匯集的常用問題和答案,進行關鍵詞匹配就行了。保證你說笑話她傻樂,你哭疲憊她捶背,你吹牛皮她捧哏,你搜男尊她打拳。要個球兒的鏡像神經元系統的研發投入啊?

  梅宗關了書桌上的檯燈後做了個眼保健操。這題兒冷門中透著一股邪門兒。人工智慧那屬於算法和圖靈測試那波兒的,幹啥讓我這個做科技史和懷疑論的學生來接呢。而且老闆平素一副酒蒙子呵呵笑的表情,交代這題的時候,表情實在不對頭。檢索了好幾個資料庫,做人類學,腦科學和生物進化理論的倒是會比照著講一講鏡像神經元理論。但把人工智慧和鏡像神經元放一塊兒講,這不能吧。咋滴,有了腦機接口,人類就真打算2050賽博飛升了?


  但老闆不至於給這麼個廢題兒啊?何況,這還是個末日論的題目,交給拉比們去嚷嚷,不比我們來寫效果好?人家至少真能動手,對著哭牆一頓輸出,可不拿腦漿子抹牆麼?

  華國對末日論研究,那是真不屑。畢竟一百多年來連屎盆子都被人掄火炮給砸了,也愣是沒跪下。你讓他做末日論,看完十一閱兵你還不如琢磨琢磨他會不會成你的末日。

  可是,這論文寫得是真不順利啊。

  四個月前,梅宗開完題就興沖沖跑去圖書館扒拉幾本末日論研究的海外期刊。沒成想管理員看完了單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梅宗一眼,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科哲專業XX老師的弟子。

  要不是破四舊,梅宗當場就能示範個土下座。得了,您老這是開天眼兒吶。咱老闆已經升一級教授了這麼聞名遐邇了麼?、

  「做末日論這種一看就殺人誅心的題目,我進圖書館以來就見過四個。倆外語系做雪萊的,一個宗教學系做宗教裁判所的,最近一個就是去年你們系的XX教授,總不能這也猜不中吧?」

  行行行圖書館福爾摩斯您好,您給看看手相,這篇論文能不能一次過?

  管理員嚅喏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還有個學生叫雪宗,是你師兄吧?」

  「是,您咋認識他的?」聽到這個名字,梅宗突然一下收起了嬉皮笑臉。現場氣氛變得有點兒沉悶。

  那是科哲學生心裡的一根刺。

  雪宗是系裡的師兄。個兒很高,名兒叫雪宗,但皮膚倒是黝黑得很。性子裡一面是傲氣一面是和氣。師弟妹找他幫忙,他從來不拒絕,都是掛著笑第二天就把活兒給辦完。但很少和師門一同聚餐。微信里的聊天記錄永遠都是圍繞著研究和學術,懶得跟人刷普羅點評打折餐券兒。京大食堂小白屋裡每晚都是一片喧騰之氣,他永遠只點一碗辛辣麵,坐在那兒慢慢呵呵地吃。雪宗師兄很有禮貌,但對誰都微微鞠躬的這種禮節,從入門那一天還是把老闆給鎮住了。喝醉酒的老闆曾醺醺地打趣兒,要不是學問做得好,估計當天就直接給人拉六院去看腦子了。老闆一直欣賞他踏實肯乾的勁兒。只是可惜出身不太好。在這個學歷即門閥的時代里,雪宗師兄是一道撕拉出血口子的白月光。

  但他死了。

  系裡和紐約的幾個研究所有合作,雪宗師兄出去交換了半年,去的哈德遜。回來之後整個人瘦了一圈,在宿舍不咋睡得著覺,也不太跟人說話。老闆著急的時候逮他去辦公室說了一下午。出來之後,老闆也不愛說話了。當時老闆就拉開陣勢給師兄指了個題,讓師兄去做。論文還沒寫完一年,師兄跳了。

  沒和老闆發消息也沒通知班主任。師兄在宿舍里寫了張條子,跟所有人道歉說,添麻煩了。然後買了張車票回家,在家鄉火車站的鐘樓上跳的。當時看到師兄的雙親來收拾遺物,大家眼眶都紅了。老人誰也沒怨,就灰著一張臉,手哆哆嗦嗦地把東西往箱子裡裝。臨走的時候,給我們道了聲謝。

  聲帶在發顫,聽得心裡疼極了。

  梅宗一直認為師兄太狠心了,拋下父母就這麼去了。做人不能太脆弱,你都扛到哲學系博士這種令人聞風色變的等級,再升兩級就能打葉凡了,怎麼就干起幾十年前文學青年才幹的活兒了?

  但那天和老闆喝酒的時候,從他的眼神里讀出來的,都是「你不懂」三個字。老闆不愛多說話,點了支煙抽著,半晌沒說話,然後拎著酒瓶子就出門了。那時節是深秋,老闆把酒倒在路面的排水溝里,不算沒公德心,就是遙祝了。笑呵呵的一老爺們,教科書里留名的,晚上就穿了一件毛衣站在寒風的丁字路口旁,背影看上去很蕭索。

  只有菸頭在暮色的薄霧中一燃一閃,好似精靈也在屏住呼吸。

  梅宗一晚上沒睡,頂著黑眼圈咪了一口白的,然後怯生生地跟上去問老闆。

  「師兄做的那題……您能給我講講麼。我做不了啥,但有點兒想用這篇論文給師兄上柱香。」

  後來師妹說我們這是爭相卷賽博祭天不學好,氣得老闆差點兒罰她打掃一禮拜辦公室。

  梅宗抱著一大堆末日論的原版書回了工位,一窩子師弟妹差點兒以為他不是信教了就是搞傳銷了,都想著上前搶書,啊不奪門而出。班主任噔噔噔從樓下的辦公室上來,高跟踩得像扣上了扳機的柯爾特M1911手槍。名義上蹭一杯德龍打出來的咖啡,實際上可能是打算看看情況要不要報警。

  開玩笑的,班主任怕的是再跳一個。畢竟紅著眼睛捧著十幾本磚頭一樣厚的紅皮Doomsday研究外文書進學校這事兒,不是傳教,就是上吊。對保安而言,不啻於扛了一缸子液化石油氣罐進去。這年頭,涉密單位的保安他也得背安全條例啊。


  「老師您放心,我扛這書回來是做研究的,不是兼職干天啟四騎士的。您那全勤獎金我還給您兜底兒。」

  梅宗哄著腳下發軟,但手裡仍倔強地握著新鮮美式的班主任下樓,心裡默默豎起了大拇指。怎麼說老師才是上盤穩眼力足呢,腿都要打圈兒了,手裡的杯子可是一滴不灑,那TM可是老闆從哥倫比亞親自薅回來的藍山豆子啊。

  師妹看著堆了一辦公桌的末日論專著吐了吐舌頭,「咋滴,要跟宗座大學打聖戰啦?」

  梅宗用宋體在雙屏協作的word上恭恭敬敬地打下了八個字兒:「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師妹又吐了吐舌頭,白皙細膩的手腕在賣萌間陡然一甩,一隻jellycat便如流星趕月,氣貫長虹,打向梅宗的湧泉與面目。切,殺人不過頭點地,敢叫前路無英雄,梅宗頭頂著一隻焊腦門兒上的毛線兔砸,能隨意認慫麼?於是低頭滿地兒找決鬥用的毛線手套。但餘光瞥見師妹趴在桌子上歪著頭,眼角勾著笑意在撲閃撲閃地看著一張空桌,宛如一顆顆小星星,便停下了手。

  師妹的手腕上戴著一隻翠玉的鐲子,那是她的心上人送給他的。心上人回不來,但老闆送過去的酒,他應該是喝到了。

  那天老闆在倒酒的時候,師妹一直紅著眼眶坐著,小桌上歸了包堆攏共就四人。

  梅宗之前一直很少和師妹搭腔,不過那天和老闆說想借師兄的題上香之後,一辦公室的免費勞動力立馬就自告奮勇跳出來了。

  想啥呢,真是自願的,老闆是指導老師,不是狗資本家。

  暗器上頭雖然是不世之恥,但趁著人分神想對象的時候偷襲實在勝之不武。況且有一說一,師妹這吐舌的頻率,快趕上準備咬人的尖吻蝮了。再敢鬧下去,這年頭也就是直播在實驗室里不流行,要不然她可能現場就要示範一個弒兄證道。

  她不是個隨口就跟人打鬧的性格,一直清清冷冷的。直到梅宗自願扛起雪宗留下的爛攤子,師妹的笑容才多了一些。

  但平時所有人都是一副苦哈哈的相,畢竟干科研的哪兒有性別意識,數據跑起來,那都是牲口的工作量。

  短暫的打打鬧鬧後,師妹突然正色道:

  「師兄,跟你說個事兒,那個,雪宗師兄留下來的數據沒了。」

  「啥,你特麼再說一遍?」

  南方人國罵的時候喜歡用「干」字,因為論語裡頭「干」就是捅人的意思。「赳赳武夫,公侯干城」,這個干就是拿戈捅人。國語和客家話里都扣著這個字兒,還是有點兒「吾道南來」,文化人因戰火南下的影子。至於北方愛嚼的著名禾本科植物,那是國罵里的「肏」。這個字兒也是轉音借來的,另一個音就是唐人罵街的「日」字。辦公室爆出南腔北調的國罵時,梅宗心說這是五湖四海大團結啊。

  但真換成此刻的自己,是恨不得用28種語言重複播放一遍,坑爹呢這是!

  數據沒了是大事兒,兩三個人瞬間圍了上來。

  師妹當然說不清具體緣由,都是搞研究的,要是能說清問題出在哪兒,那就不屬於失誤,屬於有意為之的重大事故了。小妮子確實沒弄明白數據是咋丟的,但一群天天眯代碼的數據狗知道啊。師弟立馬紅著眼殺氣騰騰地給計算機系的室友打電話了。差點兒丟失周末火鍋聚餐資格的室友立馬調出了操作日誌,好傢夥,操作日誌和攝像頭都在那兒擺著,兩人小組的操作沒問題,系統也沒示警。而測算的數據仍然還是沒了。

  而且,是在運算過程中一個碼一個碼兒從操作小組的眼前被刪除了。

  師妹說當時就炸鍋了,兩人要拔電源,但主機電源被阻電保護物理鎖死了。除非拿斧頭砍了那台值兩千多萬美刀的電腦的電源線。

  不值當,賠了文憑還得喜提兩年縫紉機尊客專屬權。梅宗現場把情況報給老闆和計算機中心。調查了半天之後人回信說軟體正常,言下之意是電腦沒問題,你倆去看看腦子吧。

  老闆收到消息後一直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要準備一套延遲畢業輸出。

  但數據是真沒了。

  說著胡建噗通話的師弟一邊上火一邊喋喋不休地問素據到底愣不愣飛赴,啊不恢護。

  師妹的表情當場就變得非常複雜。說那個當著他們的面浮現的指令,怎麼說呢,把整個庫都給乾沒了,而且是以一個字符一個字符的緩慢速度當面消除的。有一種感覺,是場特地安排賽博剮刑。整個過程持續了半個小時,而實驗組在整個過程中一直都在想辦法干預,甚至於拉閘的心都有了。


  但幾乎所有的應急措施都不管用,緊急拉閘也會導致數據完全損毀,似乎那一晚的刪除是不可挽回的,而且整個過程太像示威了。師妹不得不第一次網購了速效救心丸。

  但運行日誌上設施很正常,武裝保安在門口來回巡邏,學計算機中心的實時監控也沒有收到外來入侵的警報提示。媽欸,跑數據的電腦不是一般的工作站,老闆好說歹說才聯繫到了杭城的中字頭機構,以京大課題組合作的名義,加一頓老酒,才借到了用一台億級神經元規模最大的類腦計算機跑數據,這玩意兒光一米六的標準機櫃就有三台。利用全球資訊網入侵就是無稽之談,人家根本不通網。

  好傢夥,小丫頭片子都學會用SQL語言講萬維鬼故事了。

  量子計算機那是個冷冰冰的矽質腦子,能算個六兒的鏡像神經元系統。用這種規模的機器來跑篇博士論文,我都要哭著給老闆和雪宗師兄跪下了,你倆這架勢是要送我上神舟飛船還是要拯救地球啊?

  梅宗感到腦仁有點兒疼,論文從開始就沒順利過。

  哈德遜研究所發來的材料被加上了iO級密碼,一次打開黑盒輸入界面的時候,梅宗感覺自己都快神志不清了,師妹捧著肚子一邊狂笑一邊複述他當時如何怒吼著圍著莫名湖跑了三圈的壯舉,並一路丟人丟進了燕京舊址。

  她都聽見採薇堂里的老師交頭接耳地議論:「你看這才是悲憤出詩人」

  這尼瑪刀人呢,師兄,大哥,神啊,您這電腦里裝的這是核密碼嗎?

  其實他也深深地懷疑過老闆為什麼要指派這樣一個課題。畢竟這個課題勉強可以與傳播學掛上鉤水一水,梅宗這幫可是正經的窮苦人!錢拿不多腦洞開不少。就這辯題,送外審都被把外審專家氣笑,是不是京州大學的科哲系去人中文系合辦科幻寫作學位班了?真需要這麼大的前期投入麼?青天的大老闆,一篇學位論文而已。您這個不成器的學生可不是趙忠堯教授這種博士論文做到和諾貝爾獎打個擦邊的巨巨。何況,這個研究的前提,屬實過於陰謀論了。

  行吧,老闆就是天,加班就是地,我愛工作,吩咐我做我就做,那找個備份重新組織論文沒問題吧?

  結果存著壓縮件的雲盤被封了,理由是404。好傢夥,網某辦親自去抬的櫃機。

  扶著額頭的梅宗可能在想怎麼辦退學。

  下一個消息讓梅宗徹底坐不住了。

  師妹做完今天最後一輪檢索之後,用嚴肅的表情告訴他,之前在各大資料庫檢索的論文,全部下架了。

  雪宗師兄啊,你是不是得罪了古希臘掌管ctrl+s的神啊,現在,你所有保存的資料,全部都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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