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記者!」趙旭書的怒吼在辦公室里迴蕩,「你到底在幹什麼!」
陸宇澤在趙旭書的對面,低頭盯著地板猛看。
「對不起,趙總管,我這個月的工作時長太短了,就想著熬夜補幾篇報導來彌補……」陸宇澤小聲說道。
趙旭書深吸一口氣,一隻手在桌子上按著,按出了青筋,雙眼無意義的四下里打量,最終把桌子上的茶葉水抄起來,也不管燙不燙,一飲而盡。
「陸記者!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趙旭書再次怒吼道。
「一個晚上!你他娘的能拿出來三篇頭條級的新聞?你是不是把明天的和後天的都寫好了?」
「咱們剛剛設計的版面,看到你熬夜,專門留了兩個熱點的空位,結果還是不夠!」
「給其他同事留點機會吧!真的,他們的意見太大了!我真的壓不住了!」
「哥,陸哥,陸爺!我才剛調過來兩個月,新號,別搞!求求了!」
趙旭書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總算是把心中的情緒吐了出去,這才好受一點。
這兩個月,天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每天陸宇澤送來的報導就夠撐起來報紙的三分之一,而且質量極佳,根本沒什麼砍掉的藉口。
甚至報導的內容也是當前的熱點!
往往是兩個小時前的熱點、頭條,屁股還沒坐熱,「啪」,陸氏的報導就出來了,熱乎的!
報社的其他記者對此是怨聲載道,尤其是和他同一版面的記者!
陸宇澤一個人就能把負責的版麵包圓了!
作為一個新上任沒多久的主管,趙旭書可謂是把能做的事全做了一遍。
依舊只能勉強跟上陸宇澤的進度!
可以說,陸宇澤憑藉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報社的風氣!
「對了……趙主管,還有件事。」陸宇澤一開口,讓趙旭書剛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
「那個……我能不能請幾天假?」
聽到這句話,趙旭書不禁發出一聲尖銳的暴鳴。
「你認真的?」趙旭書幾乎快哭出來了,「你確定你要請假?不帶反悔的嗷?」
「主要是這幾天我的精神狀態實在不太好……」陸宇澤指了指自己有些充血的眼球,「我保證,只要情況好轉,一定馬上上崗!」
「別……額,我是說,你儘管休息,一定一定等到休息好了再來上班,我給你發工資,照發不誤!」趙旭書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太好,連忙做了補救。
「等等,小陸,你說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怎麼了?失戀了?」聽到陸宇澤即將請假的喜訊,趙旭書也忍不住多聊了幾句。
「我……咳,別提了。」陸宇澤心道自己的情況沒法和其他人吐露,只好打個哈哈就跳過了這個話題。
「那……咱路上注意安全?」趙旭書在其身後追著喊,「對了,一定要等到養好了精神再來啊!千萬別硬撐!」
陸宇澤笑了笑,推開了報社的大門。「叮鈴鈴」,門上掛著的風鈴相互碰撞,讓陸宇澤緊繃許久的內心得到了一絲難得的慰藉。
他摸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喂,大道聖人?在家不?」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陸九,何事又來擾本座清修?」
「我請假了,想去你家住兩天。」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陸宇澤的回答,過了幾秒才開口,此時換上的則是一個乾淨的男聲:「我早就說了,你那麼幹活早晚得崩潰掉,你還不聽。趕快給爸爸我滾過來,爸爸請你吃肯基基。」
「你最好趕快把你爹我的位置收拾好,要不然打球的時候我連你的腦袋一塊帽下來。」聽到對面的回話,陸宇澤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起一絲弧度。
不再多言,打了一輛計程車,直奔某處小區駛去。
「花開富貴」小區。
這是一座經典的老式小區,牆皮大多已經褪色或脫落,防盜窗上沾滿了斑斑鏽跡。
在七號樓203戶門口,陸宇澤看著並沒有關上的門,陷入了一瞬間的沉思。
最終,他選擇站在門的側面,用腳把門給勾開。
「呔!大膽……」果不其然,門後立著一道高挑的身影,在門開的瞬間下意識把臉從門縫裡懟了出去,想要給予正常拉門的某人致命的驚嚇。
只可惜,某人正站在他的臉右側,拿著相機對著他。
「大道聖人,看鏡頭。」陸宇澤開口提醒道。
那人下意識回過頭,臉上透露著茫然,還有那一抹恰如其分的,清澈的愚蠢。
「咔嚓——」
「嗷!!!」那個人雙眼流著淚,捂著臉後退幾步,「陸九,你不講武德,竟然開閃光燈!」
陸宇澤大笑兩聲,邁步走進了眼前的屋子,順手關上了房門。
眼前這人名為張曉瑞,是自己的高中室友,兩人的關係非常不錯,稱得上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畢業後,也常常在宿舍小群里聯繫,對彼此的近況也算是了解。
也是因此,在這個陸宇澤有些手足無措的當口,他選擇來到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面前。
「你真的是……」張曉瑞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走向冰箱,頭也不回的沖陸宇澤扔了一罐冰可樂,陸宇澤隨手接住,灌了一大口。
「掌機在沙發上,雙人的。」張曉瑞隨手把上衣扯掉,搭在房間角落的衣服堆上。「這鬼天氣,昨天下那麼大的雨,今天怎麼會這麼熱。」
「不開空調嗎?」
「房租不包電費。」
「懂了。」陸宇澤表示理解,同時把掌機握在手裡。
「你心裡有事,陸九。」張曉瑞瞟了陸宇澤一眼,「你這傢伙,心裡藏著事的時候左手的大拇指老是喜歡搓你那個食指窩。」
「我……別扯那麼多。」陸宇澤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來這麼一句。
「行了,你不主動說,哥們也不會問你,你來我這不就是想放鬆放鬆的嗎……沒事,只管耍,不用管其他的,耍夠了再回去。」張曉瑞道,「趕快把你那個破包放下來,要不然沙發上地方不夠。」
「我……」陸宇澤猶豫了一下,「沒啥不能說的,我最近遇到點怪事。」
「啥怪事?說來聽聽。」張曉瑞來了興趣。
「我最近……」陸宇澤挑挑揀揀,把有關相機里的照片的事說了出來,還把司機的事加以改編,只說了看見有人消失的這一段。
如果說出來整件事情,陸宇澤害怕自己會把面前的中二少年樂到。
畢竟,自己近半個月的經歷著實是有些離奇,就像個故事一樣。
只不過,就算只有自己吐露出的這些,也足夠讓人瞠目結舌了。
「你說的這些東西……有點邪門啊。」張曉瑞皺著眉頭,屏幕上操縱的角色正在被小怪砍出16點的暴擊傷害,他卻渾然不顧。
「確實邪門……要不是我親身經歷了這些,我也不會相信。」陸宇澤在心中暗自說道,自己經歷的那些,可遠遠比自己講述出來的更加詭異。
「這倒是讓我想起來一些事情。」張曉瑞乾脆把沒有人在意的掌機直接關掉,盯著陸宇澤正色道:「你聽說過『山陽市未解之謎』嗎?」
「山陽市未解之謎?」對於陸宇澤來說,這是一個很新鮮的名詞。
「嗯,你也知道我那些愛好,平時看一點奇奇怪怪的東西。」張曉瑞道,「大概兩三個月前吧,我突然想看看咱們自己市裡面有沒有什麼怪事,結果還真讓我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所謂的『山陽市未解之謎』具體指的是三件事。你那些個照片,聽著就像是其中的一件,我們論壇上把它叫做『斷樓事件』。」
「這件事,也是三件事裡最邪門的一件事,因為我們所掌握的信息根本沒法拼湊出一個具體的地點,又或者說,『斷樓事件』其實是普遍現象。」
「這件事最早能追溯到10年前的東郊寫字樓。」張曉瑞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灌了一口可樂,這才接著說道,「你應該知道吧,三年前東郊寫字樓重修,星海集團好像還過去剪彩來著。」
「嗯,我有印象。」陸宇澤回答。
「那你知道東郊寫字樓為什麼好好的要重修嗎?」張曉瑞來了精神,也不等陸宇澤回答,就迫不及待的接了下去,「就是因為『斷樓』!那一天29樓一個公司的員工正好因為不舒服請了假,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大樓只剩下22層,而且其他人對於上面的樓層根本沒有印象!」
「甚至於,雖然能找到關於自己公司的信息,卻再也沒有人提起過!」
陸宇澤吃了一驚。「這麼邪門?」
「那可不。」
「聽起來又像是曼德拉效應……那個員工呢?」
「當時好像是鬧了一陣子,被送到精神病院了,現在大概已經瘋了或者死了吧。」張曉瑞嘆氣道,「這件事也就成了我們能找到的最早的『斷樓』。」
「我有一個問題。」陸宇澤問,「既然那個人已經進了精神病院,那麼這座『斷樓』的消息你們是怎麼得知的?」
「嘿,你這話說的……好問題。」張曉瑞突然愣住,「我們好像是默認有這件事的,哪怕相對於我們能找到的其他斷樓來說它根本就沒有太多依據?」
「這樣一來,這件事的可信度反而提高了……」陸宇澤暗自思忖道,「這和當時那群司機對待那場車禍的態度何其相似?他們只會記得『發生了車禍』的既定事實,而對於過程卻幾乎一無所知……哪怕是事件的目擊者。」
「你等等,讓我再去爬個樓……」張曉瑞起身去開電腦,陸宇澤嘆了口氣:「要不然你先把這山陽市三大未解之謎講清楚了再忙著爬樓吧。」
「也行。」張曉瑞手上的動作稍慢,分出心思來給陸宇澤繼續講述。「除了『斷樓』,剩下的兩件事分別是『暫停會議』和『無人大巴』。」
「如果說斷樓事件是針對於建築的詭異事件,那麼這兩件事就針對的是人。」
「針對人的靈異事件?什麼說法?」冥冥之中陸宇澤有一種預感,這所謂的「山陽市未解之謎」和自己所遭遇到的某些情況息息相關。
張曉瑞卻是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在各個貼吧之間來回穿梭,神情異常專注。陸宇澤知道張曉瑞對於某些事的執拗,因此只好靜靜地等待著。
「陸九,你怕不是中了什麼邪。」最終,張曉瑞有些頹然的推開鍵盤,「真的找不到了,有關第一座『斷樓』,網上一點消息都沒有」
「最近可是有不少人對我說過這麼一句話。」陸宇澤勉強笑了笑。
「有關第一座『斷樓』的消息好像完全沒有出現過一樣,論壇里那些討論貼也都建立在『了解』之上,完全沒有一樓做過有關科普。」張曉瑞皺著眉。
「而且,我剛剛還問了幾個論壇里的老油子,據他們所說,論壇里的消息並沒有被刪過。」
「那就奇了怪了,這個斷樓我是怎麼知道的?」
發了一通牢騷,張曉瑞似乎也冷靜了下來,做了幾次深呼吸,隨後道:「算了,我先和你講講剩下的兩件事吧。」
「就像是我剛剛說的,如果『斷樓』主要針對的是建築,那麼剩下兩件事針對的就是人。」
「從『暫停會議』說起。」
張曉瑞把手中的可樂一飲而盡,潤了潤嗓子,「真要說起來,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更早,在十五年前。」
「有些人把它定義為靈異事件,有些人說它是炒作,有些人說著壓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總之,我先把傳播最廣的那個版本告訴你吧。」
據說那是一場決定了山陽市未來二十年走向的會議,不僅是市裡的企業家們和領導們,就連省里都派了代表,因為那位提出的思路已經領先這個時代太多了,哪怕只是半通不通的聽上幾句,也能讓在場的眾人受益匪淺。
這點暫且拋開不談,把目光重新投向這場會議。
當時的會議開了兩天,就幾乎已經敲定了所有的細節,第三天的會議只是拘於形式,做最後的總結罷了,因此各方勢力也只是讓代表去參加了會議。只不過,意外,就在這一天發生了。
本應半個小時就結束的會議,竟從上午十點鐘一直進行到了晚上七點鐘,在場外等候的記者都在紛紛議論,場內的各位領導和大老闆是不是產生了什麼分歧。
負責打掃會議室的保潔員並不知道這一情況,以為會議室是空的——畢竟她在外面沒有聽到會議室內傳來任何一絲聲音。
推開門的一瞬間,那保潔員就被嚇破了膽,驚聲尖叫。
會議室里的所有人都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靜止,表情木訥,目光都集中在大屏幕前,似乎那裡本來有一個人正在發言。
保潔的那聲尖叫驚醒了在場的眾人,他們給了保潔一筆封口費,沒讓這件事繼續發酵,而且彼此決定對此事閉口不言。
因為,他們所攜帶的所有手錶、懷表,全都停在了十點一刻!
也就是說……如果「時間靜止」真實存在,那麼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暫停」了將近十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