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總,代言效果您放心，這是我剛剛說的脫水數據，您看看,嘿主要呢,現在也確實有幾家公司有意向合作,不過我們肯定是比較心儀kura,所以......」
孫天嬌有點口乾舌燥，順勢抓起桌邊的水杯猛的喝了幾口,由於喝的太快，一絲水流順著唇邊滑了下來。
水珠墜落,在棉麻襯衣上留下一點不深不淺的濡濕。
邊恕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片刻,垂下眼，靠在軟沙發上翻了翻手裡的文件。
「四百萬一年？」
孫天嬌連忙放下杯子補充道：「您可能會覺得貴了點,但......」
「行啊。」邊恕語氣隨意而友好,順勢扣上文件夾，骨節分明的手隨意搭在上面,手背上自然凸起血管的痕跡。
孫天嬌頓時怔住，嘴角下意識動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接點什麼。
他習慣和擅長的是抬價,像這種一口答應財大氣粗的金主,還真是很少見。
邊恕看向孫天嬌空了一半的水杯,不由得也有些口渴，他剛打算拿水杯，這才發現水杯已經空了。
孫天嬌眉尖一挑,立刻抬手叫來服務生：「帥哥幫忙上杯BlingH20.」
這個牌子的礦泉水,一瓶就要四百多,但這位金主爸爸不喝酒,他也就只能這麼表示誠意了。
邊恕刀劈斧削般的側臉稍繃，似乎是想開口拒絕，但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服務員拿來礦泉水和一個空杯：「您好，給您開了。」說罷，自然的擰開瓶蓋，將水倒入空杯中，熟練的加了兩顆冰塊，和一片切好的，汁水四溢的檸檬片。
邊恕：「其實你不必輾轉找我談代言的事情，我平時並不管kura。」
孫天嬌眉開眼笑：「這也是為了表示Zero的誠意嘛。」
他掛著無比真誠率真的笑，心說，就因為你不太懂電競圈，不太管kura，甚至還不接地氣的有錢，我才必須找你談呢，不然得被你手下拼業績的經理一層層砍成什麼樣？
kura鍵盤的確只是邊家商業版圖裡一個不那麼起眼的小分支，聽說是上一輩為了哄遊戲控小女兒開心投資的，但因為邊恕對遊戲不感興趣也沒有研究，所以他接手家族企業後，kura自然而然也變得邊緣化，甚至直接聘請CEO打理了。
孫天嬌也是輾轉了幾個人脈，才能跟這位金光閃閃大財主見面的。
邊恕未見得不知道價錢上有點吃虧，但是他肯定懶得花時間在這個小項目上扯皮。
邊恕喝了一口BlingH20，晃了晃杯子，微不可見勾了勾唇角：「喝慣了農夫山泉再喝這個，有點不習慣。」
孫天嬌：「......」
好傢夥，您還挺接地氣？
大概是合作談的太順利，讓他精神過於放鬆，所以一時不慎，露出了十分肉疼的表情。
他充滿憐惜的望向那瓶礦泉水，只覺得四張百元大鈔飄飄悠悠的打了水漂，而他連點水花都沒見到。
那可是四百塊！
邊恕打量著孫天嬌在幾秒內風雲突變的表情，有點好笑：「孫經理二十多歲就能打理整個戰隊，真是年輕有為。」
所以為四百塊錢心疼的如此真情實感，也是很別具一格。
孫天嬌瞬間收回表情，連連謙虛擺手：「就是普普通通打工人，和邊總比哪還能算年輕有為呢，誰不知道光瀛地產在您手下蒸蒸日上市值飛漲，我今年還按揭買了房呢。」
邊恕沒搭茬，當著他的面，又喝了一口『神仙水』，還挑眉問道：「孫經理喝嗎？」
孫天嬌立刻搖頭。
他喝個腦袋！
這不是拿他的刀剜他的肉麼？哪怕這水延年益壽他也喝不出滋味兒來。
邊恕卻又順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孫經理是已經準備買房結婚了？」
孫天嬌噗嗤笑道：「哪能啊，我連女朋友都沒有。」
邊恕客氣道：「怎麼會。」
說實話，孫天嬌有點娃娃臉，長的也偏清秀細緻，不應該沒有女生喜歡。
孫天嬌卻笑著嘆氣：「大學時候網戀被騙過，可能留下心理陰影了，就一直也沒興趣再找，見笑了。」
邊恕：「哦？這麼不小心？」
「也不怪我不小心，主要是對方隱藏太好，我以前學霸控，喜歡姐弟戀，對方就......完全符合我的心裡預期，我那時都做好準備漂洋過海去找她了。幸好發現的及時，不然也不能找到現在這份工作。」
邊恕好奇的連『神仙水』都不喝了，問：「怎麼發現的？」
孫天嬌本來不想分享這種私人信息，但畢竟對方答應了一個四百萬的合作，他頓了頓，還是道：「我忙畢設，問了對方一個挺難的專業問題，他不小心說話了，是個男的。」
邊恕遺憾道：「好慘。」
孫天嬌點頭：「是唄，我嚇傻了，後來他又找我，換了個女音，問我為什麼斷師徒，說昨天她數學作業沒寫完，讓她哥幫忙掛號什麼都不知道，還給我拍了一張小學五年級數學卷子。這種蹩腳的謊話......一看就是開了變聲器，你知道，我們這個行業，偶爾也用變聲器。」
邊恕：「網上騙子的確很多。」
孫天嬌：「是啊，劍三是我氪金最多的遊戲了，能給他的東西都給他了，當然在專業方面他確實幫助我不少，所以他說自己沃頓商學院在讀我也相信，小學五年級就純屬扯淡了。」
邊恕眉心微微一蹙，喃喃叨念：「劍三？」
孫天嬌趕緊給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金主解釋：「是一款遊戲，挺火的，不過不重要，我已經A了。」
邊恕定神看向他，問道：「你遊戲ID是什麼？」
「噯已凍結。」
「......」
孫天嬌尷尬的搓了搓手：「那個時候吧，流行這種殺馬特名。」
邊恕神情複雜，片刻後，緩緩點頭。
話題一時間陷入僵局，孫天嬌見邊恕沒再說話，特別有眼力見兒的起身買單：「那我就去跟您公司的CEO簽合同了，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
等孫天嬌抱著筆記本和文件夾打車離開，邊恕輕呼一口氣，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邊檸，你五年前在818上掛的渣師父，我好像見到了。」
電話對面的少女頓了頓，忍不住氣鼓鼓道：「哥！替我撕扯他的衣領，潑上一杯82年的拉菲，聲嘶力竭理直氣壯的質問，為了暖暖の噯那個綠茶師妹拋棄我，他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麼？如今暖暖の噯已經跟他人師徒情深，而我的真實身份，卻是邊氏集團如假包換的大小姐！」
邊恕：「......」
邊恕：「少看弱智電視劇，掛了。」
孫天嬌簽完合同，像只鬥勝了的公孔雀，挺著脖子進了Zero俱樂部一隊訓練室，把合同往言易冰面前一拍。
「祖宗，下月開始營業！」
言易冰瞥了一眼，看了看簽約金額，心悅誠服的鼓了鼓掌：「阿嬌，說，為了這單四百萬的生意，你都付出了什麼？」
孫天嬌嘴唇抽搐，眼瞼猛顫，眼含屈辱：「貞操。」
言易冰雲淡風輕：「倒也不是很珍貴。」
孫天嬌「哼」了一聲，拉了把椅子坐下，翹著腿，倚著桌子：「我發現財大氣粗的老闆就是爽快，可能因為人家根本不靠這個子公司賺錢，唉，晚上的陳總就沒這麼容易打發了，能喝又死摳。」
言易冰：「不行就算了，別把胃喝壞了。」
孫天嬌搖頭：「不行，他家運動服是高端品牌，真的好看，別的俱樂部也在爭呢。」
晚上，孫天嬌還是單刀赴會，去跟陳總拼酒了。
他使出了渾身解數，灌進去二斤白的，喝的東倒西歪神智不清，那老油條愣是不鬆口，猶猶豫豫的吊著他，一看就是別家俱樂部給的條件更實惠。
但孫天嬌是不可能因為他降價的，價格一旦降下去了，就是給市場信號，再想漲起來就難了。
所以這事只能慢慢死磕。
他被助理送回家，靠在車裡還在想，為什麼這世界上的金主不都像邊總一樣痛快呢？
邊總。
敞亮人。
孫天嬌回到家，忍了一路的噁心終於控制不住，抱著馬桶狂吐。
助理趕緊給他倒水，餵他含醒酒片。
孫天嬌吐過之後，胃裡總算好受一點，就讓助理趕緊回去了。
他頂著一身酒氣，頭重腳輕的倒在沙發上，越想越氣。
吊著他一個月了，還不願意給個準話，那他這酒不是白喝了？
孫天嬌乒啦撲通的找出手機，點開微信，雙眼迷離的按開對話框。
他點著語音，微微氣喘，撒嬌道：「餵陳總，我嬌嬌啊，您到家了麼？」
「今天跟您喝的真開心，您就像我親哥哥一樣，溫文儒雅，如沐春風，氣宇不凡。」
「不知道那個合同您考慮的怎麼樣啦？」
「別難為弟弟了，求您了。」
邊恕洗完澡，聽見書房裡，手機一直在震。
他一打開，發現邊氏集團大小姐的渣師父給他發了好幾條語音。
邊恕很討厭聽語音，因為費時間，不嚴肅，不過因為這橫跨五年的微妙的巧合，他還是點開了。
手機里傳來醉意朦朧嬌滴滴的男音，大概因為喝的太醉了，所以尾音都是打著顫的，尤其是那句「求您了」，語調帶著無奈又委屈的哭腔，仿佛蓬鬆綿軟的蒲公英，迎面撲來。
邊恕手指一緊，忍不住回道：「孫經理和其他人都是這麼談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