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綾以為,但凡是個正常女人,都受不了「替身」兩個字,肯定能刺激到言卿,逼她露出和雲卿有關聯的反應。
沒想到竟被回懟得這麼徹底。
以前的雲卿性子很軟,再怎麼逼她也不會像剛才這樣說話。
她表現得陌生又坦然,難不成失憶了?可就算是失憶,也只是不記得而已,總不能把本來的性格都改變了。
如果說是在假裝,那雲卿更沒必要了。
除非她真的是另外一個人。
雲綾瞪著眼前這張輪廓相似,五官和神韻卻遠勝於自己的臉,回想起過去多年縮在雲卿陰影中的不甘心,越想越怨憤,情緒一上頭,抬胳膊就去扯她的衣服,想把她拉近了看看是不是故意整成這樣的。
言卿眼明手快,敏捷抽出貼身藏著的手機對準雲綾:「你要是亂碰我,可別怪我拍下來。」
她平常不愛咄咄逼人,但云綾的態度實在太惡劣,估計沒少在背後咒過雲卿。
即便是為了替女神出出氣,言卿也想把她氣得更狠一點:「等我拍了視頻,你猜,是放到網上說飛行嘉賓欺負新人選手好,還是直接拿給霍總看更好?雖然我是個替身,但你也應該知道,他有多——在乎我。」
「多」字的音還專門拉了老長。
語氣透著股小驕傲,是真心沒覺得這事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雲綾反射性擋住臉,再想回嘴也落了下風,正趕上助理的聲音由遠及近,著急找她:「綾綾姐,你在這邊嗎?節目督導催著去對流程。」
雲綾不想叫人發現,匆匆換上一直經營的女神形象,聲音如常地應了一聲。
她轉頭瞪著言卿,咬牙低低道:「有什麼得意的,贗品就是贗品,他拿你當個慰藉的工具而已,真以為他會看重?」
霍雲深那麼冷心冷肺的一個瘋子,除了對雲卿之外,根本沒有正常人的感情,搞不好哪天不順心就翻臉。
假貨而已,還真覺得自己有靠山了。
她一直受著雲卿本人的壓制已經夠了,忍受不了一個不知從哪跳出來的冒牌貨也騎到她頭上。
至少在這個節目裡,她是嘉賓,相當於本期的特邀導師,而言卿不過是個未成氣候的小選手。
她倒不介意親身教一教,想在娛樂圈混日子,首先得學會夾著尾巴做人。
雲綾武裝上帽子口罩,腳步錚錚離開,走前冷冷瞥了言卿一眼,言卿沒理她,等人消失,她才鬆了口氣,有點委屈地抿了抿唇。
莫名其妙被拉過來找了一頓麻煩……
同樣是姓雲的女孩子,差距怎麼這麼大啊。
言卿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回去集合了,低著頭打算原路返回,她剛走到通往外面的小通道邊上,肩膀就猛的一緊,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攬住她,輕鬆一帶,直接把她裹入臂彎里。
她沒有防備,驚嚇得險些叫出聲,男人的溫度隨之籠罩下來。
言卿伸手抵住他的前胸,仔細一看,黑色燕尾西裝……
她呼吸微窒,仰起頭。
見到熟悉的淡色薄唇和一張遮住半張臉的烏金面具。
言卿這才記起自己跑出來的原本目的,果然不是錯覺,那個驚鴻一瞥的工作人員,真是霍雲深……
「霍總,你怎麼又——」
不給她質問的機會,霍雲深的聲音低沉壓下來,難得帶了一絲笑意:「老婆,原來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言卿耳尖一紅。
他全聽到了!還專門模仿她的語氣重複一遍!
天氣很冷,言卿之前還凍得臉頰發白,被他這麼一逗弄,漲出一層羞憤的血色。
霍雲深趁她反應不及,把她帶到不遠處的一間售票小屋裡,因為節目組包了場,這些小屋都空著,除了一個對外的小窗口有玻璃,其他全封閉。
他關上門,隨手撿起一塊宣傳板擋住窗,僅留下一條透光的縫隙。
狹小私密的空間裡,裝兩個成年人難免顯得有些擁擠,再加上光線昏暗,冰涼的空氣里平添了暖熱的曖昧。
言卿喉嚨動了動,跟他離得太近,皮膚上有些說不出的麻癢,她不自在地往門口擠,不太願意和他站得過於親密了。
霍雲深脫下西裝,把她往裡一罩:「別動。」
言卿鎮定強調:「霍總,我趕時間!」
「趕時間去感冒麼?」霍雲深反問,扶她到售票員的位置坐下,伸手去拉她選手服的拉鏈。
言卿趕忙伸手護胸:「你幹什麼!又要越界!」
霍雲深看她一眼,從西裝的內側口袋裡找出幾片發熱貼,黑眸靜幽幽的:「不讓我脫,那就自己脫,把這些貼上。」
言卿意外,有點為自己的裝滿黃色廢料的腦袋臉紅。
今天天氣冷,大家都知道的,但是為了漂亮,上鏡效果好,基本都是單層背心配著一件衛衣厚度的選手服外套而已,熱貼這東西是好,可集體住宿生活,沒處可買。
她怕冷,裡面比別人多穿了一層,還是手腳冰涼。
霍總這個溫暖送的確實及時。
她吸吸鼻子,睫毛顫了顫,小聲要求:「……那你轉過去別看。」
霍雲深沒說話,側身扭過臉,耳朵里聽著她細細索索拉開衣服,撕掉塑料包裝,貼在自己的腰腹上,手還在輕拍身體加固,發出細微的聲響,偶爾用的力氣大了,把自己拍疼,又要弱弱的輕呼一聲。
他喉結滑動著,眼前是過去卿卿貼在他懷裡,任他幫忙換衣服洗身子的模樣。
柔軟的,可愛的,清甜的。
一切美好的詞也不夠形容她分毫。
霍雲深闔了闔眼,壓抑著心臟震動,聽到言卿試探問:「霍總,那個雲綾……是雲卿的家人嗎?」
「不是,卿卿沒有家人。」
他回眸看她:「算得上卿卿家人的,早就過世了,算不上的,都各自有適合他們的下場,至於她,只是個排不上號的貨色。」
言卿立刻明白了。
雲綾說得大概是真的。
從前鼎盛一時的海城雲家,最後真的是折在了霍雲深的手裡。他這麼說的意思,明顯是雲卿在雲家的日子並不好過,真正待她親的家人已經不在,剩餘的、能被他親手處理的那些,很可能都是傷害過雲卿的。
這個雲綾,多半是個小角色,不知從哪個旁支出來的姐妹,是主家的人都散光了,才輪到她造次。
言卿胸口隱約發悶,自己也說不清原因。
看來霍總在有能力之後,是一個一個為雲卿報了仇。
連她這個對情況不了解的局外人,居然也覺得特別解氣。
言卿問:「我對雲綾的反應你都見到了吧,有沒有什麼不妥的?」
霍雲深搖頭:「你想怎麼做都可以,這件事怪我,沒早點收拾她,讓她有機會來騷擾你,後面我會處理。」
言卿忙說:「先不用了吧,她好像相信我不是雲卿了,應該不會再找什麼麻煩,而且她只來一期,先把節目錄完,別耽誤了大家的進度。」
霍雲深知道,雲綾之所以相信,是卿卿做出了以前不會有的反應。
她性格是有變化的。
除了記憶被篡改,究竟還要經歷多少苦難,才會磨滅掉她骨子裡的綿軟無攻擊,變得有了反擊的稜角和本能。
霍雲深不能問,在調查結果尚未明朗之前,連深想也不敢。
卿卿受苦的畫面在眼前稍一浮出,他就滿心暴戾。
他在她面前低下身,修長雙腿彎折,極自然地單膝點地,從西裝另一側口袋裡又拿出一個小扁盒的護手霜,擰開蓋子,抓過言卿的手,垂著頭認真給她塗抹。
言卿緊張地往回縮:「你,你怎麼什麼都有啊。」
「你需要的,我都準備了。」
言卿咬唇,霍總要不要這麼賢惠!
霍雲深按住她,嗓子暗沉:「乖,這是防凍的。」
他十指骨節分明,並不是養尊處優,反而略微帶著砂感的粗糲,一寸寸給她雙手揉捏按摩。
言卿又酸又麻,微小的刺激滲過皮膚,往她骨頭裡面鑽,總像要去喚醒什麼。
她不由自主地害怕這種感覺。
言卿被扎到似的抽回手,把西裝還給他,彆扭地要出去,開門前生硬地提醒:「霍總,這種亂糟糟的環境不適合你,你還是去做點正事吧,別老喬裝打扮的跟著我,浪費你時間,等到每周一次的日子到了,我自然會回家的。」
霍雲深的回答聲很輕:「可我想你。」
言卿一時承載不了這句話的重量,心急地回過頭,想跟他講講道理,卻發現他臉色非常差,唇上血色極淡,睫毛落下灰暗的兩片影子,試圖遮住眼下淡淡的青。
她於心不忍,又不好意思表達得太柔,只好苦口婆心說:「那你試著去干別的啊,回公司,在家休息,再不濟看個電影放鬆,都比現在這樣好。」
「霍總,我每天很忙,要錄節目,練歌,學跳舞,時間根本不夠用。」
「雖然我們領了證,但婚姻也好,你也好,畢竟只是我每天生活的一小部分而已,我沒辦法總是花精力應對你啊。」
她說完,狹小屋子裡靜得窒息。
窗口透進的一線光照在霍雲深背上,他的表情看不清,沉默得像道灰撲撲的影子。
許久後,他才微微低下頭,笑了笑,啞聲說:「我只是你的一小部分,可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全部。」
作者有話要說:霍·溫婉居家·雲深:做老婆的叮噹貓,掏掏兜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