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浮下手有分寸,給吳懷瑾洗了幾次腦子之後,就沒再把人往水裡摁。
畢竟吳懷瑾的職務在那擺著,顧浮還沒膽子大到去殺禁軍。
至於兩人的婚事,顧浮也拎著吳懷瑾的衣領和他說清楚了,由顧家退婚,退婚後兩家互不相干,他愛娶誰娶誰,愛娶幾個娶幾個。
剛剛那一頓打,算他吳懷瑾出爾反爾,意圖坐享齊人之福,以及他們吳家刻意向顧家隱瞞蓮娘一事的報應。
話還沒說完,吳懷瑾就用他另一隻沒脫臼的手拉住顧浮的衣袖,要把顧浮扯下水。
然而顧浮只是身子往前傾了傾,並沒有掉下去,因為像這種差點被人拉進水裡的情況,顧浮在北境軍營里不知道遇過多少回。
那會她總找藉口不和軍營里其他人一塊去河邊洗澡,就有人故意捉弄她把她叫到河邊,拉她下水,也幸好當時她才十四歲,衣服被打濕也看不出什麼身材曲線。
之後她隨時保持警惕,再沒讓任何人得逞,誰知軍里那群混蛋沒一個憋好屁,居然拿她打賭,看誰能再一次把她弄下水,且每年夏天這個賭約都會被人翻出來一次,導致顧浮為了不落水,練出了一身的本事。
吳懷瑾這樣直接伸手扯她是最好應對的一種情況,顧浮一手撐住水潭邊的石頭,穩住下盤,另一隻手故技重施,直接把吳懷瑾的手腕拽脫臼。
確定吳懷瑾兩隻手都沒法使用後,顧浮站起身,用腳猛踹吳懷瑾肩頭,又一次把人踹回水裡。
這次吳懷瑾被顧浮一腳踹到了水潭中央,掙扎許久才冒出頭,整個人跟只水鬼沒差。
和手無縛雞之力的謝子忱不同,吳懷瑾本身就是個會武功的人,他不怕顧浮的威脅,別說顧浮現在不敢殺他,就算以後敢了,死的也未必是他!
吳懷瑾慢慢褪去那層名為心軟的爛好人外衣,他死死盯著顧浮,心裡翻湧的暴虐讓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顧浮娶回家,將今日遭受的一切十倍百倍地還給顧浮:「你想要與我互不相干?你做夢!今天出了這個園子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經是我的女人,我看你們顧家還有沒有臉退婚!」
吳懷瑾放完狠話,想看顧浮因此驚恐暴怒
結果顧浮不怒反笑:「跟我玩髒的?」
「不自量力。」
……
「阿穆,顧二姐姐去哪了?」先前在船上就一直粘著顧浮的衛姑娘找到穆青瑤,向她詢問顧浮的下落。
穆青瑤也在找顧浮,雖然她們早就說好,到臨水苑後顧浮會想辦法去找吳懷瑾,可她們也說好了,行事之前顧浮會和穆青瑤打招呼,如今顧浮一聲不響沒了蹤影,穆青瑤比誰都急。
她不確定顧浮遭遇了什麼,也不知道是該替顧浮遮掩去向,還是該儘快找到顧浮。
無措讓穆青瑤不知如何回答衛姑娘的問題,衛姑娘索性跑去問周圍的其他人。
幾番詢問後,還真就有人說在來這裡的路上,看見顧浮去了臨水苑南邊。
衛姑娘迫不及待地跑了去,穆青瑤無法,只能快步跟上。
她們走得風風火火,也不說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惹得不少人心生好奇,其中幾個愛看熱鬧的還同穆青瑤一塊追了出去。
她們來到臨水苑南邊,因南邊還有好幾個園子,於是她們一個園子一個園子找過去,期間她們還詢問了在附近遇到的其他人,問他們有沒有看見顧浮。
被詢問的人都說沒看見,並因好奇留下來,和她們一塊找人。
等他們走到小石潭園附近,同行人數已經增加到了十三個人,其中有五個是男的,這五個男人裡面,有一個還是顧浮的熟人——溫溪。
溫溪知道顧浮不見蹤影,擔心她出事,說什麼也要跟來找人。
穆青瑤手心冒汗,為了能比其他人更早一步尋得顧浮,她加快腳步繞過一旁的羅漢松,正要踏進小石潭園,就和從裡面出來的顧浮迎面撞上。
穆青瑤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卻因踩空台階,險些跌到地上去。
顧浮眼疾手快拉住她。
接著不等穆青瑤提醒顧浮自己後頭還跟著其他人,衛姑娘就已經聽到動靜快步跑過來,大聲道:「顧二姐姐!可算找到你了!」
顧浮愣住,找我?找我幹嘛?
衛姑娘擠開穆青瑤,用力抱住顧浮的手臂,入手冰涼:「咦?顧二姐姐你的袖子怎麼是濕的?」
顧浮,面不改色:「剛剛救了個落水的人。」
其他人聽到聲音也陸續趕過來,只聽見顧浮那句話,當即驚道:「落水?又有人落水了?」
這個「又」字用得十分精妙。
誰不知道顧浮曾在臨安伯爵府救過落水的穆青瑤,一行人中有比較迷信的,開始懷疑顧浮和水犯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遇到這種事。
就在這時,衛姑娘聽見園子裡傳來蹣跚的腳步聲和咳嗽聲,她挽著顧浮的手臂往後一看,頓時驚叫出聲。
大家都被衛姑娘的尖叫嚇了一跳,可顯然衛姑娘才是受驚嚇最大的那個,她撲進顧浮懷裡,大喊道:「有鬼!有鬼!!」
衛姑娘這麼一撲,顧浮不得不往邊上退開幾步,差點撞到旁邊的綠竹。
也就是顧浮這麼一退,眾人看到衛姑娘口中的「鬼」,都跟著嚇了一跳。
只見那「鬼」不僅身形佝僂頭髮散亂,還渾身濕透,不停有水從他身上落下,在地面上留下長長一串腳印與點點濕痕,確實是像極了鬼。
可眾人再一細看就發現,那其實是一個人,一個身著禁軍玄袍的男人。
顧浮幾次用力都沒能把衛姑娘從懷裡推開,只能任由她抱著自己,淡淡道:「園子裡頭有個小水潭,他剛剛不小心掉進水裡,現在沒事了。」
走來的吳懷瑾聽到顧浮這番話,被散發遮擋的臉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
他正要開口污顧浮名聲,一旁的綠竹突然大聲道:「姑娘!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包庇他!明明是他……」
顧浮呵止:「綠竹!」
衛姑娘放開顧浮,著急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不讓她說完?」
顧浮垂眸不語。
衛姑娘轉向綠竹:「快說!到底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你家姑娘!??」
綠竹梗著脖子,氣憤道:「我家姑娘武功蓋世,才沒人能欺負她!是他們禁軍、他們禁軍欺人太甚!!」
「綠竹!」顧浮又一次打斷綠竹,不過這次她的語氣要緩和許多,顯然並不是真的責怪綠竹,而是想要息事寧人。
溫溪本就和禁軍有過節,加上之前被顧浮幫了這麼多次,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顧浮吃禁軍的虧,於是開口道:「二、顧二姑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若當真和禁軍有關,你更應該說出來才對。」
顧浮轉頭看向溫溪,猶豫一會兒後,像是被說服了一般,道:「我方才渴了找水喝,就去問禁軍侍衛哪裡有水,他們一個接一個把我騙到這裡來,然後這位吳公子就出現了,再然後……他掉進水裡,我把他救了起來。」
除了最後那一句,其他都是真話。
在場眾人聽完,幾乎都對顧浮句中的停頓產生了無數聯想。
但看顧浮衣著整齊,也並無羞憤,反而吳懷瑾狼狽不堪,應該並未發生什麼,若不是涉及禁軍,姑娘家遇到這種事想要隱瞞也不奇怪,
可偏偏這事和禁軍有關,禁軍可是保護皇帝的軍隊,身為禁軍副統領的吳懷瑾敢在皇家的地盤上和下屬聯手,將一個姑娘騙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幸好顧二姑娘會武功,沒讓禁軍得手,若是得了手,顧二姑娘只能吃啞巴虧,那禁軍會不會愈加猖狂,對其他貴女,甚至命婦下手?
禁軍還負責守衛宮城,這要是色.欲薰心,把手伸向後宮……
溫溪咬牙,暗罵禁軍果然是爛透了,難怪他大哥、二哥,還有他老師都這麼討厭禁軍。
不止溫溪,其他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定論,徒留吳懷瑾站在不遠處,想要出聲爭辯給顧浮潑髒水,卻反而被眾人鄙視的眼神所淹沒。
綠竹還在一旁,雖然沒再說話,但卻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顧浮表面不顯,心裡滿是驚嘆:好演技!
吳懷瑾確實可以借用兩人單獨相處來毀了顧浮的名聲,但顯然吳懷瑾忘了,他聯合下屬將顧浮帶到這裡來,即便兩人有婚約在身,也無法改變吳懷瑾利用公職謀私的事實。
吳懷瑾自己拿刀來捅顧浮,顧浮要是不奪刀反捅回去,簡直沒臉說自己在北境軍營里混過五年。
不多時,顧浮這邊發生的事情就傳開了,因為涉及禁軍茲事體大,當即就有人上報皇帝,參禁軍以權謀私,膽大妄為。
有人參禁軍,自然也有人護著禁軍,說顧家二姑娘是禁軍副統領的未婚妻,兩人雖然還未成婚,但有情難自禁,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聽後直接一盞茶砸到那人頭上。
「情難自禁!若是情難自禁到了朕的後宮,你是不是也要說一句人之常情!」
皇帝暴怒,嚇得大臣們紛紛跪地,不敢言語。
「吳懷瑾革職查辦,參與此事的其他人交由大理寺,著刑部和督察院協理,秘閣督辦。」
皇帝一錘定音,起身丟下一眾惶恐的大臣,徑直去找皇后。
皇帝也是通過此事才知道顧浮定了人家,還定了這麼個東西,不用說,這門親事便是顧啟錚不退,他都要想辦法給弄沒了,然後給顧浮找個好的!
另一邊,皇后也從宮女口中聽聞了此事,正眉頭緊蹙,就聽見外面的內監揚聲通報:「陛下駕到——」
皇后起身相迎,還未行禮就被皇帝拉住了手:「梓潼,朕有一事要請你幫忙。」
皇后若有所感,果然皇帝跟她說了顧浮定親的事情,並表明這門親事不算,必須不算,最後才切入正題,道明自己的來意——
「朕視顧二如己出,心想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就這麼隨隨便便找人嫁了。梓潼若是得閒,不如也替朕分擔一二,看看這京中可有適合的人選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