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瑤她們照常入宮上課,所以直到下午申時之前,顧浮都是沒人陪的。
所幸顧浮本身也不是需要人陪的性子,每日早起練劍耍刀,出一身汗後洗澡換衣服,再拿上穆青瑤前一天給自己帶回來的筆記功課,去老夫人那自學一上午,期間還能陪老夫人說說話。
中午顧浮在老夫人那用了飯就回飛雀閣,免得打擾老夫人午睡。下午則滿府招貓逗狗,還領著膽小怕生的顧小五翻牆爬樹,一次穆青瑤帶詩社姑娘們回家找她,發現她抱著顧小五在屋頂上看日落,嚇得姑娘們連忙叫人搬梯子,讓顧浮從屋頂上下來。
可等梯子搬來,一個個又都好奇屋頂上的風景,結果就是所有人都上了屋,最後不敢爬梯子下來,還得顧浮把她們一個個抱下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八天,第八天中午,綠竹來報,說府外的赤堯軍準備要撤了,特叫她來同顧浮稟報一聲。
顧浮這天難得沒帶著顧小五到處野,而是抱著顧小五,教她練字。
聞言便問:「找到兇手了?」
綠竹:「找到了,是今年入宮選秀的秀女,如今已被收押,據說被抓後她還想服毒自盡,但被救了回來。」
其他更加詳細的消息綠竹也不知道,顧浮便準備晚上去祁天塔問傅硯。
傍晚穆青瑤和詩社姑娘們過來,得知顧浮明日起便可和她們一塊去宮裡上課,就叫人去拿了壺酒來,拉著顧浮說要慶祝。
尋常甜酒對顧浮而言和糖水沒區別,幾個姑娘倒是喝得微醺,顧浮擔心出意外,就換了男裝騎馬護送她們回家。
等從外頭回來,宵禁的街鼓正好響起。
府中下人說老爺叫了全家到正廳吃飯,就等顧浮一個,顧浮便沒換衣服,連忙趕了去。
飯桌上,老夫人和提心弔膽了好些日子的李氏都格外高興,顧啟錚和顧啟榕兄弟兩個也多喝了幾杯。
唯獨顧小五,知道顧浮從明天開始不能再留家裡陪她玩,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穆青瑤一直在逗她,給她夾好吃的。
顧竹埋頭吃飯,存在感薄弱得仿佛不存在。
顧沉和顧詩詩不在。
顧沉上個月就帶了妻子去青州。
顧詩詩自從那日顧浮生辰宴後,就被顧啟錚拘在了自己的院子裡,往日同顧詩詩關係好的小姐妹早早便和她斷了往來,所以外頭也沒人發現她已被禁足。
顧浮前些日子聽顧啟錚說,等玉樓公主一案了了,他就叫人把顧詩詩和縱容顧詩詩與趙家公子私下通信的楊姨娘一併送回老家嚴州。
同行的婆子會將楊姨娘關在老家的莊子上,顧詩詩則叫老家的嬸娘代為看管,等顧浮出閣,便讓嬸娘在嚴州當地給顧詩詩尋個適合的夫家,不會再讓她回京城,免得她心有不忿,再生什麼事端。
顧浮聽後沒說什麼,她無法假惺惺地為顧詩詩求情,也不會逼著顧啟錚趕盡殺絕。
飯後顧浮來不及回飛雀閣,直接就去了祁天塔。
這些日子她在家乖乖待著,甚至連祁天塔那邊都沒去,因為玉樓公主一案情況複雜,傅硯怕她宵禁出門被人發現,會說不清。
顧浮當時還不樂意,她記得自己是傅硯夜間安眠的藥,不願傅硯連覺都睡不了。
但傅硯卻說:「遇到你之前我也一直睡不好,如今不過是恢復原樣忍幾天,算不了什麼。可你要再出事,我就真的不好了。」
顧浮無法,只能聽話。
如今好不容易能再見面,顧浮迫不及待跑到祁天塔,將等候已久的傅硯撲到地上就是一頓啃。
末了顧浮還蹭著他的唇,問他:「想我沒有?」
傅硯任由顧浮為所欲為,還輕輕「嗯」了一聲,含蓄地表達了自己對顧浮的思念。
顧浮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然後鬆開他,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問:「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傅硯心虛地沉默了片刻,最後道:「今天的晚飯吃了。」
顧浮挑眉:「昨天呢?」
傅硯:「……吃了早飯。」
午飯和晚飯都沒吃。
過去幾天基本都是如此,因為掛心玉樓公主一案,他有胃口就吃得下,沒胃口硬吃下去也會吐出來,一天能吃進去兩頓就算不錯了。
顧浮心疼得要死,又不能怪傅硯,畢竟胃口這個東西,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睡覺呢?我不來能睡著嗎?」顧浮問。
這個問題傅硯也沉默了一會兒,倒不是因為睡不著,恰恰相反,他能睡著,雖然不如顧浮在時睡得安穩,半夜時不時就會驚醒幾次,但還是維持了穩定的作息。
傅硯怕顧浮知道他的失眠不藥而愈,日後沒空就不來了,便鬼使神差地撒了個謊:「睡不著。」
他抱住顧浮,裝出一副許多天沒睡過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疲憊。
顧浮哪裡能想到傅硯會撒謊,蹙著眉道:「那先不忙了,我陪你回房間躺躺?」
傅硯當然不會拒絕。
兩人下樓,來到傅硯的臥房。
傅硯的臥房布置得十分簡單,該有的都有,但卻不見半點多餘的東西,看起來頗有些冷清。
睡覺要脫衣服,雖然之前在侯府,兩人已經坦誠相見過,但此刻將衣服一件件脫去,傅硯還是感到了些微的不自在。
他換好寢衣坐在床邊,看著顧浮把脫下的衣服掛好,然後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向他走來,抬手把他往床裡面推:「你睡裡面,免得我走的時候又把你吵醒。」
傅硯:「……」
只是睡覺,什麼都不做?
直到這時傅硯才隱隱察覺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腳,但他並未認命,他開口和顧浮聊起玉樓公主的案子,告訴顧浮:「殺害玉樓公主的真兇,是今年才入宮的秀女。」
顧浮想起這事,問他:「查到動機了嗎?」
傅硯攬著顧浮的腰,把顧浮往自己懷裡帶:「她是英王去年從西南帶回來的人。」
顧浮不敢置信:「什麼?」
傅硯:「原本英王大概是想讓她攪亂後宮,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還沒等棋子入宮,他自己就先被陛下禁足在了府中。」
「所以是英王叫她殺了玉樓公主?」顧浮不解:「為什麼?殺了玉樓公主對他而言有什麼……」
顧浮望著傅硯的雙眼,突然頓住,遲疑道:「他想害的人其實是我?」
傅硯吻了吻顧浮的額頭:「是我,他想利用你挑撥我與陛下的關係,磊國使臣也早就被他收買,不然也不會瘋了一樣咬死著你不放。若陛下為了兩國和睦選擇犧牲你,那我定會心生怨憤,與陛下離心,若陛下選擇保下你,後續麻煩不斷,陛下會逐漸對我感到不滿——他是這麼想的。可惜他不知道,你不僅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可那日陛下要是沒召我入宮,他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顧浮說:「玉樓公主能被磊國使臣慫恿算計,主動提出找武將比武,陛下卻未必會想到找我啊。」
傅硯:「因為這招原本就不是算計你的。」
顧浮:「啊?」
傅硯:「秘閣和大理寺聯手,把那日在城內,可能會被召入宮的武將都查了一遍,其中一人與英王有聯繫,並商議要在使臣面聖當天,藉口比武當眾殺了玉樓公主,稱是誤殺,到時候讓磊國使臣施壓,逼迫陛下交出那名武將讓他們帶走,過些時日再送回殘肢作為挑釁,使朝中武將對陛下感到心寒,他再乘機收買人心。
「與英王合謀的武將擔心英王出爾反爾,於是留下了兩人商議的書信,作為把柄,免得當真死在磊國使臣手裡。
「後來陛下召你入宮,他才臨時改了計劃。」
顧浮發現一個問題:「你不是找人守住了英王府的水渠嗎?他還有別的辦法能和外面聯繫?」
說起這個,傅硯把臉埋到顧浮的頸側,不大高興道:「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他從棠七那裡得知可用水渠聯絡外面,會改將書信藏於魚腹之中。」
顧浮安慰他:「這不還是被你查出來了嗎。」
「不是我查出來的。」傅硯說:「是孟長青看水渠里的魚肥美嘴饞,抓了一隻上來,這才發現端倪。」
顧浮知道孟長青,就是那個縣主之子,長得非常漂亮,貓一般的少年。
「如今磊國使臣已被嚴加看管,陛下也往磊國送了信,若他們願意相信,再派人來了解事實真相那自然再好不過,若他們不願相信,認定了玉樓公主之死與你有關,且不願再同我們商談,那無非就是開戰,別無他選。」
傅硯還說:「英王府那邊的消息能傳進宮裡,說明宮裡也有他的人,皇后這幾日將宮裡的人都篩了好幾遍。」
顧浮:「為什麼秘閣不在宮裡安排人?」
宮裡要是有秘閣的人,定能早早發現秀女裡面有人會武功。
傅硯搖頭,在顧浮頸邊蹭了蹭:「秘閣再手眼通天,也沒有把手伸進宮城的道理。」
這是底線,皇帝對他再好,他也不能越過這條底線。
「也是。」顧浮頓了一下,問:「抱這麼緊不熱嗎?」
傅硯:「……」
傅硯不懂,平日裡最愛調戲他,滿腦子不著調的顧浮今天怎麼就這麼坐懷不亂。
他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難得主動地去扯顧浮衣服上的系帶:「其實……」
誰知顧浮按住他的手,一臉嚴肅:「別鬧,快睡。」
這都好幾天沒睡了,熬夜熬成傻子怎麼辦。
傅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