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瑞笑著拒絕道:「楚老太君的美意,老奴心領了,只是咱家還帶著陛下的口諭前來宣楚小公爺入宮覲見,故而不便多留,還請老太君多多包涵!」
「陛下要見行兒?」楚老太君聞言心中一凜,這又是封誥命,又是賞賜金銀的,莫不是女帝瞧上自家孫兒,想要納為帝夫?
想到這,楚老太君心中連忙搖頭,鎮國公這一脈不似京都其他家貴胄,他楚家只有楚年行這一根獨苗。
這麼多年,除了自家兒媳誕下行兒一人外,其他妾室均無所出,這讓老太君不免懷疑起是不是自家兒子早年在戰場上傷了身子,不能生育!
倘若如此,楚年行被納入皇宮,老楚家不就絕了後?
待百年之後自己下去又有何顏面去面對楚家的列祖列宗和自家的那個老東西。
若當真如此,拼著鎮國公的家世不要,也萬萬不能讓行兒入宮的!
「不知王公公可否給老身透個底,陛下深夜傳召行兒入宮所謂何事?」楚老太君神色緊張的問道。
王承瑞見老太君如此神情,只當她是擔心楚年行犯了什麼事兒心存憂慮,隨即釋然一笑:「老太君切勿多慮,陛下深夜傳召楚小公爺乃是有軍務,並無其他,老太君且將心放在肚裡便是!」
楚老太君聞言這才長舒口氣,笑著道:「多謝王公公,既然如此,行兒,還不快跟著王公公入宮覲見陛下!」
「是,祖母!」
楚年行來到王承瑞身邊抱拳行禮道:「王公公請!」
「楚小公爺果然一表人才,頗有鎮國公年輕時的風範!」
「呵呵,王公公謬讚,我這孫兒生性頑劣,多年未進宮,若是有壞了規矩的地方,還請王公公提點一二才是!」
「楚老太君,放心,老奴自是省的!」
「對了!」王承瑞驀然扭過頭衝著楚年行道:「還請小公爺命諸位將軍前去城外紮營之地做好準備,今夜你等就要出發!」
「這麼急?」楚老太君白眉微微聚攏:「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哎!」王承瑞長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老太君遲早也會知曉,老奴也就不瞞著老太君了!陛下深夜傳召楚小公爺,實則是事出有因,涼國公府陳小公爺身陷豫州,恐有性命之憂!」
「什麼?」楚年行眼眸一怔,急切道:「陳哥他怎麼了?」
楚老太君聞言也是神色大變:「三小子怎麼去豫州了?」
「哎,此事說來話長,目前陳小公爺尚無性命之憂,不過,還請楚小公爺先隨咱家進宮吧,否則遲則生變!」
「對對對,王公公說的是!」楚年行連連點頭,又對著身後諸位將領道:「朱宏,你帶著他們速速前往城外紮營之地,讓他們原地待命,等我回來立即出發!」
「喏!」
「走吧,楚小公爺!」
「嗯!」楚年行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此刻心思早已飛到陳行身上去了!
「陳哥啊,你可千萬別出事才好!」
待楚年行與王承瑞走後,楚年行的生母寧欣然快步來到楚老太君身邊安慰道:「母親,切勿多慮,陳小公爺吉人自有天相,必會逢凶化吉!」
「哎,若是能如你說的那般自然是好!陳楚兩家世代交好,只可惜我楚家欠他陳家太多,莫說老頭子當年被圍困在馬欄山就是世忠捨命所救,便是曼卉當年被構陷,也是小三子帶著行兒跪在崇明殿外,這才求得先帝放寬時日,拖到陳家老大、老二帶著人證趕回京都,否則,哪兒還有如今的鎮國公府?我等早就不知道是哪裡的孤魂野鬼了!」
寧欣然心中暗暗點頭,當年轟動京都的巫毒絕嗣案,楚家因大女兒楚曼卉也就是楚天寧的親姐姐而被牽連其中,甚至差點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這事兒要從楚曼卉心懷六甲說起,大商先帝後宮嬪妃眾多,可誕下龍嗣者寥寥無幾,整個後宮妃嬪百餘人,卻只有六位皇子皇女,其中秦若瀾與三皇子乃當朝皇后所生。
本該一切按部就班,等待三皇子成年後被立為太子,最後再順理成章登基稱帝的劇本,卻在楚曼卉為先帝懷上第七位龍嗣時起了變故。
自從楚曼卉入宮以後,頗受先帝寵愛,沒多久便懷了身孕。
於是便有謠言傳出,若楚曼卉誕下的是皇子,恐怕將來繼位的就不會是三皇子了!
那時身為長公主的秦若瀾不過才十歲,三皇子也才三歲而已,楚曼卉若是誕下皇子,也只比三皇子小上三歲,加之先帝寵愛,這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要知道皇后的母家不過是還是個普通的文臣之家,即便是先帝贏得大寶後重用皇后母家,可與根基穩固,太上皇時期就手握軍權的楚家不同,二者有著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說皇后是在先帝還是八皇子時就陪伴在側,楚曼卉是後來先帝登基才送入宮中的,但在深宮之內,女子比拼的是什麼?
無外乎是兩樣,先帝的寵愛與母家的背景,恰巧楚曼卉二者都有,故而謠言四起!
那一夜楚曼卉誕下了七皇子,而三皇子第二日就被發現中毒死在了寢宮內!
先帝第一時間就封鎖了皇宮,徹查下毒之人。
深夜,楚曼卉還在逗弄懷中的七皇子時,先帝恰巧也帶著人查到楚曼卉的寢宮來!
待先帝說明來意後,楚曼卉心中坦然,自然無所畏懼,可偏偏有宮女在其寢宮內搜出還未用完的半包巫毒粉末。
當證據擺在眼前之時,楚曼卉一時間百口莫辯!
先帝龍顏大怒,不顧往日情分,立即命人將楚曼卉打入冷宮,並將七皇子交由宮中奶娘撫養。
而當時的楚家對此還渾然不知,全部沉浸在楚曼卉為先帝誕下龍子的喜悅中。
突兀地被一群天鷹衛與魚鱗衛沖入府內,全家上下一片譁然!
當時的楚家家主,楚老侯爺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只見他面不改色的來到令朝臣聞風喪膽的天鷹衛面前朗聲道:「你等深夜闖我侯府,所謂何事?」
「奉陛下口諭,楚家殘害龍嗣,意圖顛覆大商根基,現將楚家一眾人等押解入獄等候審訊,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殺!」
楚老侯爺傻眼了,自家女兒剛為陛下誕下龍子,怎麼就成了意圖顛覆大商根基之人了?
自家女兒他是了解的,雖是武將出身,沾染了些軍中行事作風,什麼事都喜歡直來直去,可要說她耍心機,做出暗地裡下毒這等卑鄙陰險的勾當,打死他也不信!
楚天寧見狀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悄悄地命楚年行躲藏在後院的假山之中,等人全部走了之後才能出來。
屆時,直接去涼國公府,將事情悉數告知陳國公!
楚天寧知道整個楚家都遭小人算計了,既然是牽著到大商皇室,對方定然不會留下把柄,肯定會坐實證據,只有這樣才能一擊即中,讓楚家永無翻身之日!
事到如今能救楚家的也就只剩下涼國公陳世忠了,若是連涼國公也無法施以援手,也只希望他看在陳楚兩家的情分上為楚家留下最後一絲血脈……
馬車內楚年行神情恍惚,他依稀記得當年自己不過才八九歲的年紀,陳哥也就堪堪比自己大上一歲。
可就是這般年紀的陳哥卻敢帶著自己鑽狗洞偷溜進宮,跪倒在崇明殿外口中高呼:「楚家無罪,楚老侯爺乃大商國之棟樑,為大商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曾背著先帝殺出重圍,況且七皇子尚在襁褓,即便是楚家有此心思也斷不會在第二日便下毒手謀害三皇子,還將未用完的巫毒粉末留在楚貴妃的寢宮內,何況陛下還有五皇子與六皇子,何時才會輪到尚在襁褓內的七皇子繼承大統?陳行願以自身性命擔保,楚家萬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還請陛下明察!」
就是因為陳行的這一番話,令怒火中燒的先帝冷靜了下來,細想之後做出了讓步,命天鷹衛徹查此案!
然而在天鷹衛的全力調查之下,一月後,雖一切真相大白,但也為時已晚。
楚曼卉在冷宮之中思念愛子成疾,最終鬱鬱寡歡撒手人寰。
先帝因心中對其有愧,追封楚曼卉為賢妃。
此外,不僅赦免了楚家眾人,官復原職,還加封為鎮國公,想要以此來彌補對楚家的虧欠!
巫毒絕嗣案之後,楚年行就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既然陳哥喜歡讀書,那自己以後一定要學好武藝,保護好陳行的安全。
那時無論是誰,只要敢欺負陳行,他楚年行就敢提著木棍追著打,無論打不打得過,先打了再說,打不過等日後自己練好了再來尋仇,就跟狗皮膏藥似的,粘上就甩不掉。
一來二去,京都中不少世家子弟都怕了這位鎮國公府的小公爺,對他避之不及,正因如此,也無人敢找陳行的麻煩!
楚年行更是被世家子弟背地裡稱為陳行的狗腿子,對此楚年行毫不在乎!
可隨著年歲的增長,陳行卻對志在武將的楚年行嗤之以鼻,他認為武將都是些不可理喻的莽夫只會動粗,也越發的瞧不上自己這位發小。
反觀楚年行卻絲毫不在意陳行對他的態度,無論陳行如何對他,他都一如既往的熱臉去貼冷屁股,直到他跟隨父親楚天寧前往麒麟軍歷練,二人這才斷了聯繫!
王承瑞見楚年行心事重重,開口道:「楚小公爺可是擔心陳小公爺?」
「嗯!王公公也是侍奉先帝的老人了,自然也是清楚我楚家當年的境遇!」楚年行沉聲道。
王承瑞點點頭道:「不錯,當年楚家遭王貴妃陷害,說句不怕楚小公爺笑的話,老奴當時可是被陳小公爺的那一聲楚家無罪給嚇壞了,要知道陛下那會兒可是在氣頭上,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觸陛下霉頭,滿朝文武無人敢為楚家求情,可偏偏陳小公爺小小年紀便敢仗義執言,為楚家鳴不平,實屬不易!」
「是也,所以我楚家上下皆感念陳家恩情,如今陳哥身陷危險,我又豈能不擔心!」
「放心吧,陳小公爺如今身邊有天鷹衛眾人保護,還有玄甲軍一同隨行,共計百十餘人,除非他們死絕了,否則陳小公爺斷不會出事!楚小公爺放寬心便是!」
就在二人攀談之時,馬車已停在宮外,車廂外的小太監尖聲道:「王公公,到了!」
王承瑞輕嗯一聲對著楚年行笑道:「楚小公爺,趕緊進去吧!」
「嗯!」
在王承瑞的帶領下,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天祿閣外。
王承瑞示意楚年行在此等候,自己前去通報。
「陛下,楚年行已在天祿閣外候著了!」
「讓他進來吧!」
王承瑞朝外喊道:「宣楚年行覲見!」
只見楚年行龍行虎步的進入天祿閣對著秦若瀾跪拜:「末將麒麟軍校尉楚年行,叩見陛下!」
「楚校尉免禮,今日朕深夜傳你前來,實則是有要事託付!」
「末將定萬死不辭!」
「好!你且聽好……」
一個時辰後,楚年行手持虎符,接過護衛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急切道:「你速去朱宏那兒說一聲,讓他們在城外三里處的迎將亭等我,切莫耽誤!」
「喏!」
楚年行說完縱馬疾馳,朝著另一邊的龍騎營趕去……
……
「哎呀,沒想到陳小公爺竟也在這群芳苑!」
呂程一進來眼神就在四處搜尋,待看到陳行等人坐在角落,連忙裝作才看見的樣子上前打招呼。
「原來是呂公子!」陳行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與陳小公爺共坐一桌,順便為小公爺介紹這群芳苑的玩法?」呂程討好道:「當然,今夜一應花費全由我呂程出了!」
「呂公子都這麼說了,陳某又怎麼會拒人於千里之外呢!請坐!」陳行笑著答道。
見陳行同意,呂程心中欣喜,立刻坐下端起酒杯道:「多謝小公爺,今日是在下有眼無珠,言語間衝撞了小公爺,還請小公爺莫要見怪,呂某自罰三杯!」
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可下一刻卻將口中酒水吐出,面露怒色道:「呸,這是什麼東西,也配讓陳小公爺飲用,人呢?群芳苑的人都死哪兒去了?」
這時一名約莫三十歲左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一步三搖的走了過來陪笑道:「哎喲,這不是呂家大公子嗎?誰惹您生氣了?媽媽我替你出氣!」
嘴裡安撫著呂程,可她的眼神卻下意識的瞥了眼一旁淡定自若的陳行。
呂程一把推開老鴇的手冷聲道:「王媽媽,你這酒水也敢拿來招呼貴客?」
「貴客?」王媽媽心中一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能被山桑縣呂家稱之為貴客的人可不多,莫不是豫州州府那邊來的?
王媽媽心中微微思索,面上的笑容卻不曾變過:「哎喲,恕媽媽我眼拙,不知這位是哪家的公子啊!」
呂程不耐煩道:「不該問的別問,去,將你們群芳苑最好的神仙釀拿出來,今夜我要與小公爺不醉不歸!」
陳行聞言大感無語:這哥們兒純純一傻逼啊,一邊讓人別問,一邊自己把老底交代了,也不知呂先沖那條老狐狸,怎麼養出來了這麼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