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太君與陳行一見來人是楚年行,二人默契地沒有再提及下藥一事。
陳行戰術性輕咳一聲,拍了拍楚年行的肩膀關切道:「身子可好點了?」
楚年行活動了下手臂,象徵性地打出兩拳展示給陳行看後,自豪道:「在武寧城練就出的一身銅皮鐵骨,這點小傷不礙事!」
陳行聞言撇了撇嘴,這男人啊,無論什麼年紀,受了多重的傷,只要這傷勢隱隱有了痊癒的跡象,就總是喜歡強撐著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刻在骨子裡逞能的天性。
他那天可是親眼所見楚年行一副氣若遊絲的病態。
要知道即便是那種狀態,也是在南州接受過治療後才有的樣子。
由此可見當時耶律夷奴那一錘有多麼恐怖。
當然,也不得不佩服他們當兵的漢子,這身體素質就是好,皮糙肉厚不說,只要不是致命傷,恢復起來就是比普通人更快些。
「傷勢沒好透徹之前還是少活蹦亂跳些的好!」陳行笑了笑道。
「陳哥說得是!」
楚年行高興的點了點頭,可突然又像是想起來什麼問道:「陳哥,你剛和奶奶說給誰下藥?可是有歹人要害你?我替你宰了他!」
陳行神色尷尬,眼神四處亂瞟道:「莫要胡言亂語,什麼下不下藥,你聽錯了,正經人誰下藥啊!」
楚年行一副瞭然之色:「我就說嘛,陳哥哪裡會給別人下藥,以陳哥的為人與手段,怎會行如此下作之事!」
「呵呵,年行說得在理!」
這楚年行是有多狗腿?能如此崇拜這具身子的前身?
陳行心中暗想的同時,面上一臉窘迫地陪著笑臉。
恰巧迎上楚老太君那似笑非笑的神色,陳行頓時老臉一紅。
此時,楚老太君笑眯眯地看向自家孫兒開口問道:「年行啊,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有的話,奶奶替你上門提親如何?」
楚年行詫異地看了眼自家的奶奶,不由得納悶道:「奶奶,孫兒如今年紀還小呢!況且陳哥不也沒成親嘛,急什麼!」
「這麼說你是沒有中意的姑娘了?」陳行興奮道。
「呃……沒有,軍中都是糙漢子,哪兒來的姑娘家啊!」
「真的?」
陳行激動地一把抓住楚年行的手腕,頓時兩眼放光。
看著陳行如此模樣,楚年行心中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趕忙抽回手,後退半步,神色戒備地看向陳行!
「陳哥,你該不會是……那不成啊,咱倆關係再好,可也決不能跨過那一步,於禮不合啊!」
「去你的!」
陳行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笑罵道:「我是正兒八經的純爺們,信春哥的!就是你想我都不會!」
楚年行長舒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佯裝受驚道:「那就好,那就好,剛剛可是差點嚇死我了!」
見楚年行的話已經套出來了,隨即陳行將詢問道目光投向楚老太君。
楚榮氏面露遲疑,可轉瞬間便對陳行點了點頭。
陳行心中大喜過望,有楚老太君首肯,這事兒就算是定下了!
「如此,小子就先回去準備了,明日還得去一趟那位家中,便先告辭了,還請楚奶奶見諒!」
楚榮氏自然知道陳行說的那家是指吏部尚書趙公鋮的府邸,於是也沒多做挽留,慈祥的抹了抹陳行腦袋道:「三小子,有空常來鎮國公府轉轉!」
「理當如此!小子告辭!」
楚年行一見陳行要走,頓時心中一萬個不樂意。
「陳哥,不用完晚膳再回去?我還想和你喝兩杯呢!」
一聽這話,陳行沖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桀桀桀,過兩日,做哥哥的親自請你去喝個盡興!」
「真的?」楚年行似有不信。
「比黃金還真!」
「那邊一言為定!」
楚榮氏看著自家這個傻孫子心中是既好氣又好笑,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但轉念一想也是,對涼國公府倒也沒必要心存戒備,只是苦了楚年行了,不知道得知真相後會不會氣得跳腳。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只需等著抱曾孫子、孫女就行了。
其他的,隨他們年輕人去折騰!
翌日清晨。
陳行早早就在李清雪的服侍下換好衣裳,拒絕了鄒怡靜姐妹暗中保護的要求,僅帶了孫長興與白展二人便朝著吏部尚書府邸而去。
主要是昨夜在聽過唐書玉的匯報之後,陳行覺著意滿坊的水恐怕遠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深。
且事關白展本人,定然是要聽取他的意見,至於孫長興,作為幾人當中的大哥,他的意見也是要聽取的,故而也就只帶他們二人出門。
「昨夜書玉所言之事,給了你們一夜的時間考慮,可想好了?」
見陳行發問,孫長興與白展面露糾結之色。
見他二人神色猶豫,陳行微笑著道:「無妨,儘管說便是,我昨夜就許諾了,若想連根拔起,我等便需再等些時日,如今書玉也算是成為了怡心小築的座上客,想來那一天也用不了太久,可若單純想泄憤,一會兒少爺我就帶著你們去找意滿坊的麻煩!」
聽到這話,孫長興扭頭看向白展,畢竟此事他是受害人,理當以他為主。
白展略一沉吟,隨即開口:「屬下斗膽一問,小公爺可是覺著這意滿坊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陳行倒也沒避諱,十分爽快的答道:「不錯,以書玉昨夜所掌握的信息來看,這怡心小築內多為京都身份顯赫之人,若這幕後之人只是單純斂財倒也罷了,可偏偏無人敢收頭錢,就連一朝次輔都對這意滿坊諱莫如深,若說沒有貓膩,恐怕傻子都不會信!」
想了想陳行還是將心中所想告知二人:「意滿坊背後之人藏的太深!這藏得越深,就越能證明他有問題,如此藏頭露尾之人,想來所圖不會太小,只是我至今沒有查清楚這意滿坊幕後之人究竟是誰!所以不敢直接下定論!」
聞言,白展當即抱拳正色道:「一切全憑小公爺做主,橫豎也等了這麼久,多等些時日也無妨,若是書玉能趁機打探清楚意滿坊背後之人,到時候再報仇也不遲,一舉兩得,屬下等得起!」
陳行點了點頭,寬慰道:「先委屈些時日,等弄清楚了,咱們新仇舊恨一起算!」
「喏!」
幾人正說著,馬車外傳來涼國公府老兵的聲音:「少爺,到了!」
陳行掀開車簾隨即與二人下車,對著老兵彎腰一禮:「多謝關伯伯!」
「呵呵,沒事兒,那我就先回去了,照少爺說的,兩個時辰後來接你!」
「好!」
三人尚未讓小廝通報,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不知陳小公爺大駕光臨,趙某有失遠迎啊!」
陳行一聽聲音霎時間眉頭皺成一團。
怎麼是趙公鋮?不應該是趙馨玥來迎接自己嗎?
想歸想,但是面子還得給,於是也掛著假笑,虛以委蛇地衝著趙公鋮作揖行禮:「見過趙叔叔!」
趙公鋮微微一愣,照著自己所想,這陳行見著自己能稱呼一聲趙大人而不是直呼名諱便已經算是懂進退,知禮數了。
可如今這聲趙叔叔,著實令自己有些心驚肉跳。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兩家素來沒有交情,甚至還可以說算得上是冤家,可眼下陳行這番惺惺作態的模樣倒是令自己一時間吃不透他想幹什麼!
「小公爺還請入堂廳一敘,請!」
趙公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叔叔先請!」
……
「嗯,好茶,此茶花果香味十足,茶湯碧綠如嫩葉,當是江州極品碧螺春啊!」
陳行抿了一口婢女遞來的茶盞,看著茶湯讚不絕口。
「呵呵,若是小公爺喜歡,走時帶上些便是!」
「如此多謝趙叔叔厚愛了!」
趙公鋮陪著笑,心中卻是納悶,自己不過是說了句客氣話,他倒是會順杆往上爬。
若真是世交小輩這麼說也就罷了,可陳行著實有點沒臉沒皮了!
不過趙公鋮也沒過多計較,左右不過是些茶葉而已,算不得什麼。
只是他昨日特意送上拜帖來找自家女兒,不知道所謂何事。
一念至此,趙公鋮屏退左右,索性開誠布公問道:「不知小公爺來找馨玥有何要事?趙某若是沒記錯,你我兩家並無交情吧?」
陳行反而灑脫一笑道:「趙叔叔說得哪裡話,多走動走動,這交情自然而然就有了嘛!」
趙公鋮可不想在這陪陳行說這些沒營養的話,於是冷漠道:「小公爺,若是有事大可以直說,你我都是聰明人,如今這會兒你來我趙家之事想必已經傳到有心人的耳中,趙某雖不懼,可也不想遭人猜忌!」
聽到這裡,陳行也放下手中茶盞,面露深意地看向趙公鋮道:「趙大人以為我不來這一趟,趙家就不會遭人猜忌了?」
趙公鋮雙眉一皺:「此話怎講?」
「趙大人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我去南道郡的路上,半道遇上黑雀殺手,幸得趙平定趙大公子出手相助,才倖免於難,而且趙公子為人不存門第之見,便是在得知我的身份之後,還與我把酒言歡呢!」
「陳小公爺,你這是在威脅我?」
趙公鋮雙眸中隱隱蘊含了一絲怒意。
陳行似是沒瞧見一般,佯裝驚詫道:「趙大人何出此言?救命之恩大於天,我不過是來登門拜謝趙大公子的救命之恩罷了,怎麼就成了威脅?」
趙公鋮咬牙冷聲道:「陳行,我兒如今不在家,你我兩家之事,彼此心知肚明,就莫要在這裝傻充愣了吧?」
陳行略感詫異,這趙平定前些時日不是剛回來嗎?又跑哪兒去了?
也沒過多詢問,反而一拍桌子笑道:「爽快,既然趙大人如此直爽,陳某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五姓世家已去其一,不知趙大人以為趙家又能存在多久?」
趙公鋮心中一凜,雙眸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殺意:「你想動我趙家?」
陳行連忙擺手,故作害怕道:「我沒有,不是我,別亂說!」
「那陳小公爺此話何意?」
「我說得是其他幾家!」
趙公鋮冷笑一聲,面露不屑道:「這就不勞陳小公爺費心了,五姓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等趙公鋮說完,陳行便面露不耐煩之色將其打斷。
「這話趙大人騙騙我還行,小子聽了也就圖一樂,可別真把趙大人自己給騙進去了!」
趙公鋮詞鈍意虛道:「休……休要……挑撥……我等世家關係!」
一見趙公鋮說話這神態語氣,陳行心中便有了底!
輕描淡寫道:「趙大人啊,有些話說透了就沒意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陳行端起茶盞輕聲道:「你不甘心將趙家主脈之位拱手讓給分支,便唯有指望趙馨玥能嫁入其他三家為嫡母藉此幫襯著趙平定坐穩家主一位,是與不是?」
不待趙公鋮辯駁,陳行接著道:「先不說趙馨玥願不願意嫁,便是嫁了,她又如何做得了其他世家的主?你以為其他幾家的嫡子或是主家之人都是傻子不成?」
趙公鋮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吃驚之色,揮手道:「趙某不知道陳小公爺在說什麼!」
「若趙大人當真不知小子在說什麼才好!」
陳行也不急,主動權在自己手上,反正有的是時間陪他閒扯!
本來想跟趙馨玥商量來著,如今計劃不如變化,不過倒也無妨,若是能直接將趙公鋮說通,就更好,若是不成,下藥的法子便是plan B!
當然了,若是說通趙公鋮,這藥該下還得下,否則先不說會不會引起其他三家的猜忌,便是楚年行那憨憨也不見得會同意!
見陳行一針見血地戳穿了自己心中所想,趙公鋮咬牙切齒問道:「陳小公爺,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來告訴趙大人一聲,趙馨玥嫁不出去的!」
「啪」
趙公鋮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趙某敬你是涼國公府的繼承人,自打你邁入府中不曾怠慢過你,可這不代表我趙家就是好欺負的!」
恰在此時,趙平定神色頹然地走了進來。
抬眼瞧見陳行時,頓感疑惑道:「你怎麼在這?」
「臥槽」
陳行只覺得喜從天降,兩眼放光,熱情地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趙平定身前,一把捉住趙平定的雙手,那模樣像極了拐賣人口的人販子!
「少年,想封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