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早些歇息』,沈婉心頭一動。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好了。
振庭閣一共四間房,她和趙霆宴一人一間,翠竹和臘梅一間,李振和伏褚一間,正好。
一會兒等人走後,她把她的東西從趙霆宴房中拿出來就好。
趙霆宴此時也擺手,讓其他下人離開。
「大公子,都準備好了。」伏褚上前,指著一旁的兩間房說道,「奴才和李振住在這間房中,翠竹和臘梅住在另外一間。如果大公子要吩咐,喊一聲我們就能聽見。」
沈婉順著伏褚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那兩間房都亮著的油燈,光亮有些微弱,倒是趙霆宴的主臥房明亮不已。
至於空著的那間,一片黑暗。
「臘梅。」她把臘梅叫了過來,「你叫上翠竹,把那間房收拾一下,把我的東西都搬進去。」
臘梅面露難色,「夫人,那間房是雜物房。奴婢剛才看了一眼,裡面堆滿了雜物,根本沒辦法居住。」
沈婉挑眉,雜物房?不能住人?
那她住哪裡?
她當即看向趙霆宴。
趙霆宴迎上沈婉的目光,點了點頭,「我太久沒回來,外祖父就把那間房變成了雜物房,把我不常用的東西都放在那裡。」
說完,又補了一句,「我也是剛知道。」
沈婉無語。
現在天都黑了,臨時搬空雜物房根本來不及。即便真的搬空了,動作也太明顯,不是一句『為了給趙霆宴治療腿疾』就能解釋。
她忽然想起趙霆宴房中也有榻,眸光一亮,「你今晚還睡榻。」
趙霆宴嘴角一抽,但還是點頭答應。
伏褚一臉愕然,看了看大公子,又看了看大夫人,憋了半響才憋出一句,「大公子竟然在榻上睡過?」
臘梅和翠竹相視不語。
她們都記得,大公子陪夫人回沈家的那一晚,大公子就是在榻上睡的。
趙霆宴臉色有些發黑,沉聲道:「多嘴!去準備床褥!」
伏褚回神,立刻去離開去準備了。
走的時候,還好奇的回頭看向沈婉。
他雖然意外大公子和大夫人如此抗拒同床共枕,但是他更意外竟然是大公子睡榻,大夫人睡床!
男尊女卑,不是應該大公子睡床嗎?
伏褚的動作很快,不多時就準備完畢。
趙霆宴直接把伏褚打發走,一句話也不多說。
伏褚發現大公子對他的態度不對,走的時候還一臉委屈。
他幫大公子忙前忙後,不誇他也就罷了,為什麼還板著臉?
夜色漸深,偌大的院落也逐漸沒了聲音,安靜下來。
沈婉躺在裡間的床上,趙霆宴則睡在外間的榻上。
上次在沈家時,二人距離很近,一轉頭就能看見,這一次直接隔了一道屏風。
沈婉睜著眼睛,看著屋頂,此時竟然毫無困意。
雖然在回來的馬車上睡了一覺,在沁園時也有休息,但畢竟是在山上十幾天,這會兒應該很快就能入睡才對。
奇怪。
心裡正在納悶,聽見外間有翻身的聲音,很輕,但是夜太靜了,仍舊聽得很清楚。
「沒睡?」沈婉問了一聲。
「嗯。」趙霆宴沉沉的聲音傳來。
頓了頓,他又道:「我不翻身了,你睡吧。」
「與你無關。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不困。」沈婉想起她剛到柯家時,柯家眾人對她的態度,不禁莞爾,「對了,我苛待你的事情似乎傳的很快,都傳到嘉州來了。」
「我在給外祖父的回信中說起過你的變化,只是……」趙霆宴下意識回道,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
「只是這個印象太根深蒂固了,不是你一句話兩句話就能改變的。」沈婉順著笑道,「這是人之常情,他們做的沒錯。就好像你陪我回沈家時,我爹和大哥對你也很牴觸一樣。」
趙霆宴忽然想起,那日沈衍把他叫到湖邊,警告了他一番,嘴角不禁盪起一抹弧度。
「你用你的醫術已經征服了他們。」
沈婉不置可否。
征服不見得,不過柯家人會認可她的醫術。
而她的醫術會讓趙霆宴腿疾康復。
「你只有柯青姝一個表妹嗎?」沈婉隨口問道。
在晚膳上,她只看見了柯青姝,柯孫氏和柯詩文都是孤身一人參加晚膳。
「大舅母只有一個女兒,今年應該十四歲了,叫柯蓮。經常去城外的一座廟裡打坐,偶爾回來。」趙霆宴回答道。
沈婉頓時愣住。
十四歲?
打坐?
「她,很精通佛法?」她驚訝之餘,問道。
「她出生時身子弱,問遍了郎中都說活不久。大舅母不信,四處尋醫,最終尋得一名高僧,說她跟佛有緣。但高僧不收女弟子,大舅母又不忍心讓她進尼姑庵,就經常帶她去佛前誦經打坐,沒想到身子竟真的逐漸好了起來。她長大之後,就自己去打坐了。」趙霆宴說道。
沈婉心中唏噓,「那大舅父……」
她自始至終都只看見柯孫氏一個人。
「他在一次尋找名醫的途中遭遇山賊,被殺了。」趙霆宴的聲音很沉。
沈婉聽出趙霆宴的情緒好像不太對,便轉換了話題,隨口問道:「原來如此。這振庭閣一直是你住著嗎?」
趙霆宴情緒恢復如常,聲音平和,「我一出生,母親就在柯家給我留了一個院子,取名為振庭閣。即便我不回來,母親和外祖父也會經常讓人打掃這裡,保持清潔如新。」
沈婉很少聽見趙霆宴主動提及他的母親,沒想到這個振庭閣就是他母親準備並且命名。
不過,她沒打算問。
隨後,她又和趙霆宴隨便聊了幾句,困意終於席捲而來,她說了句不聊了,就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放亮。
「醒了?」外間傳來趙霆宴的聲音。
「現在是什麼時辰?」沈婉看了一眼外面,這麼亮,不會是晌午了吧。
「辰時。」
沈婉點頭。還好,不算太晚。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還有柯詩文的聲音。
「霆宴,我聽聞你即將參加科考,專門讓人找了幾本書,希望你能用得上。」說話間,柯詩文就推門走了進來,看見趙霆宴坐在榻上,一旁擺著被褥,愣了一下,旋即看向裡間,臉色冷沉,「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