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一人一狗來到了碎葉城的城中心,這裡是整座古城最為繁華與熱鬧的地帶,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今天,不僅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祭祖大典,同時也是我們碎葉城守護神——忠義聖王的聖誕!」
在幾條主幹道的中心交匯處,那裡搭建起了一座高台,一位發須皆白的老人站在上面,鏗鏘有力地向外地人介紹著他們今天所進行的民俗活動。
「中元節……」顧池呢喃,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轉眼就已是七月,馬上又要一年過去了。
中元節,傳說這一天九幽冥界地府的鬼門關將會全面開啟,放還未投胎轉世的亡靈回歸故土,看望在世的親人,因此也有鬼節之稱。
人們會在這一天舉行盛大的祭祖儀式、焚紙錠、放河燈,以這樣的方式來祭告亡靈,為生者祈福。
「打鐵花表演即將開始,讓我們一起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齊聲倒數。
在倒數到「一」的時候,鐵花綻放,如星雨灑落人間!
「一打,政通人和!鐵花獻瑞!」
「二打,天降百福!九州同樂!」
「三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人神——!同樂!」
鐵樹銀花落,萬點星辰開!
這是顧池心裡對眼前所見最好的詮釋。
幾支舞龍隊舞動著長龍,從絢爛的火花雨下穿過,緊接著,碎葉城的原住民們抬著信奉神明的神像遊行而過,萬民同聲,人神同樂!
看完了打鐵花的表演後,一人一狗來到了一條小河旁,看到有一盞盞蓮花燈隨著水波的蕩漾漂流而下,連成一條壯觀且美麗的燈火長龍。
「放河燈,人們認為這些河燈會流入忘川河,帶著他們的念想與願望進入冥府,傳達給先人,以這樣的方式來祭告亡靈,為生者祈福。」顧池扭頭看向身旁的大黑狗,道:「老黑,咱們要不要也買兩盞蓮花燈來放?」
「好!」大黑狗用力點頭,眼中充滿了希冀。
他們從一個小販那裡買來了兩盞蓮燈,來到一個人比較少的位置。
「老黑,心裡有什麼願望就把它寫下來,這樣老天爺才能知道我們想要什麼。」顧池手裡拿著毛筆,沾了點墨便開始書寫自己的願望。
大黑狗的嘴裡也叼著根毛筆,顧池一直都有教它認字寫字,因此大部分的字它都可以寫出來,只是寫得不怎麼好看而已。
它歪頭思索了片刻,開始在一張紙條上書寫起來。
「嘿嘿,你該不會是和老天爺許願說想要很多雌狗來伺候你吧?」顧池嘿嘿笑道,伸長了脖子想要去看大黑狗許的是什麼願望。
「永遠……陪在顧……」
大黑狗寫的字歪歪扭扭,但顧池還是能勉強認出來一些。
看到大黑狗許下的願望,她神情一愣,深深地看了它一眼。
原來被人珍惜與依賴是這樣的感覺啊……
兩盞蓮花祈福燈放入水中,帶著一人一狗的美好寄託漂向遠方。
「嗷~」大黑狗往顧池的身邊蹭了蹭。
「噓,願望說出來可就不靈了噢。」顧池把手指豎在嘴邊,神秘兮兮道。
大黑狗眼中頓時一驚,到了嘴邊的話硬是讓它給咽了回去。
次日,她們來到了城中的一家鐵匠鋪,打算在這裡打工討口飯吃。
這家鐵匠鋪並不大,而且各種設施上也都落有厚厚的一層灰塵,顯然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工作過了。
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頭正躺在門口榕樹下的一張搖椅上曬著太陽。
「老人家。」顧池輕喚了一聲。
「哎!」
聽到聲音,那老頭一骨碌跳了起來,滄桑的老臉上堆滿了笑容,搓著雙手道:「這位女俠要來點啥啊?別看老頭子我頭髮斑白,這一手的巧勁可都還在呢!啥兵器用具咱都能打!」
顧池撓了撓頭,道:「老人家,是這樣的,我和我家的這條大黑狗自小就天生神力,不知道……你這裡還招人手不?」
聽到顧池這麼說,老頭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重新躺回到了椅子上,懶洋洋道:「你也看到了,我這鐵匠鋪一點生意也沒有,已經離倒閉的日子不遠了,你在我這裡幹活,我可發不起工錢。」
顧池飛快道:「工錢其實無所謂的,只要給我們個可以住的地方,每天能有飯吃就可以了。」
「哦?不要工錢?」
老頭有些意外地多看了顧池兩眼。
「包吃包住就行。」顧池微笑著點頭。
聽到她這麼說,老頭略微思索了片刻,道:「那成,這鐵匠鋪的後院你們隨便住,至於一日三餐嘛,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老頭子我吃啥你們就跟著吃啥,可好?」
「沒問題。」
條件達成一致後,顧池就帶著大黑狗在後院裡收拾出了一間可以睡覺的屋子。
半個時辰後,鐵匠鋪內便響起了哐哐噹噹的打鐵聲,一人一狗頂著高溫在熔爐前配合著練習打鐵的技巧。
看著那足有八十多斤重的鐵錘,在這一人一狗的嘴裡和手上被輕鬆揮砸起來,鐵匠鋪的老頭忍不住驚嘆道:「想不到你們兩個的力氣還真是不小呢。」
想了想,他走了過來,從顧池手裡接過鐵錘,道:「打鐵看著雖然簡單,但是光依靠蠻力可是不行的,看你們也是可造之材,老頭子我今天就給你們露一手,睜大眼睛好好看,好好學!」
顧池和大黑狗站在一旁認真學習,之後又開始親自掄錘實踐,發現按照老頭說的那樣子打鐵,的確是更加得心應手了。
後面的日子裡,顧池帶著大黑狗每日在熔爐前打鐵,鐵匠鋪的老頭偶爾會出言指點幾句。
不管是修仙者還是凡人,在各自的領域裡都有各自的智慧與經驗,顧池每一次得到指點都受益匪淺。
之後,鐵匠鋪開始賺錢,顧池他們也終於拿到了第一份工資,越發地賣力了。
鐵匠鋪的老頭名叫吳默山,原本膝下還有一個兒子,可是卻在十年前因為被老人打罵了一頓後就離家出走了,至今依舊杳無音信,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這個兔崽子,年紀輕輕就不學好,跑去偷看王寡婦洗澡也就算了,還為了那些狐朋狗友把隔壁李老頭家的耕牛給宰了當下酒菜!把李老頭氣得當場心梗發作,不治而亡,我沒打死這兔崽子就不錯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年,但吳老頭每次一提起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接下來的一年,顧池和大黑狗在打鐵上的速度與質量都有所提高,接到的訂單也越來越多。
「顧小妹!」
這一天,一個體型魁梧,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來到鐵匠鋪前。
「呀!是張老哥啊,這一次又要預定點什麼樣的兵器呀?」顧池一臉熟絡地打著招呼。
此人名為張遠,是附近一個江湖門派的武者,每一次來鐵匠鋪都是大單子,是顧池眼中的大客戶。
張遠走了進來,道:「一百把長柄大刀,能做不?」
「一百把可是個大工程呢,張老哥你打算什麼時候要?」
「兩個月內,如果能在一個月內完成,錢的方面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好說好說,保證給老哥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下個月的這時候,你直接過來拿就行了。」
「哈哈哈,顧小妹果然爽快!那我這就先回去了。」
看著張遠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吳老頭才皺眉出聲道:「顧丫頭,打鐵的時間不宜過長,你們倆的力氣與耐力雖然都遠超常人,但如果時間長了必然也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划不來。」
顧池微笑著道:「吳老你就放心吧,我天生神力,這活雖然粗重,但對我而言就是在鍛鍊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傷的。」
這是事實,她現在已經把打鐵看作是掌握自身力氣的一種修煉手段,樂在其中,完全不覺得累。
這一晚,顧池和大黑狗回到院子,把這一年生成的一點長生點數加在了【力量】屬性上,而後又把這一整年的積蓄從地里刨出來仔細清點。
「老黑,等咱們把張哥的這個單子做完後,我們就在這城裡選個地方,重新把棺材鋪開起來,你覺得怎麼樣?」
「嗷~」大黑狗往顧池的腳邊蹭了蹭,沒有意見。
它對生活沒有太大的要求,只要能夠跟在顧池身邊,無論做什麼它都覺得非常幸福。
顧池換了個地方把攢錢的陶罐子埋進土裡,這可是他們未來生活的啟動資金,絕不能有失。
下一月,張遠並沒有如約來到鐵匠鋪,顧池有些納悶,畢竟對方從來都不曾失約過,怎麼這一次卻失約了?
「可能是因為其他事情耽擱了吧。」
顧池沒有多想,繼續打鐵。
第二個月,終於有人過來取刀,不過來的人卻不是張遠本人。
「這位小哥,張老哥呢,怎麼不是他自己過來取?」顧池隨口問道,和大黑狗把早已打造好的一百把長柄大刀給搬出來。
「張遠師兄……在與土匪的拼殺中……死了。」來人低聲說道,情緒低落。
「啊?」
顧池眼中一驚,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不再多問。
很快,年輕男子付完錢,帶著門人將那一百把長柄大刀全部取走,顧池在鐵匠鋪前的台階坐下,一手撐著臉頰,對著大黑狗道:「老黑,張老哥死了,死在了剿匪的戰鬥中。」
「怎麼會這樣?」大黑狗耷拉著腦袋,情緒低落。
「江湖中人,打打殺殺,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比起修仙者的世界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顧池感嘆道。
大黑狗重重點頭,覺得還是他們現在的生活比較安全。
「長生就是我們最大的依仗,我們不主動去得罪別人,不主動參與到紛爭之中,可如果有人想要對我們不利,我們也一定要拿起手中的兵器,盡一切可能把對方弄死,就像上次對付林家的那個修仙者一樣!」
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過後,顧池恢復平靜,目光望向遠空,道:「長生,勢必就要看著自己身邊的故人一個個黯然退場,我們對身邊的人不能有太多的情感,否則只會徒增傷感。」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作為長生者,我們要修的是無情道,對這世間的一切以旁觀者的身份來看待,否則很有可能會因為諸多情感而影響到未來的道路。」顧池長嘆道。
大黑狗的眼中儘是崇拜的色彩,這種高深莫測又蘊含哲理的話,也就只有顧池姐才能說得出來了吧?
就在這時,吳老頭一臉憤憤不滿地架著驢車回來,口中還罵罵咧咧。
「吳老,這是咋了?」顧池問道。
「嗐!別提了,這鐵匠鋪咱不開了,咱可不受那些龜孫們的鳥氣!」吳老頭把草帽往驢車上一丟,罵罵咧咧地走進鐵匠鋪。
「這……」顧池和大黑狗面面相覷,不知道吳老是在發什麼脾氣,怎麼好端端的就要把鐵匠鋪關了?
一人一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顧池小聲詢問道:「吳老,是我和老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惹你生氣了嗎?」
吳老頭平復下情緒,道:「和你們沒關係,是那個賣鐵礦的一隻耳,他知道咱們鐵匠鋪的生意好,要把賣給我們的鐵礦再提高兩成的價格!」
「什麼?還要再提高兩成的價格?這不是在欺負老實人嗎?!」顧池怪叫出聲。
鐵礦的價錢本就不低,減去成本,他們基本就沒賺多少,如今那個賣鐵礦的又要抬高價位,還要不要他們活了?!
「豈有此理,老黑!抄傢伙,找他們理論去!」顧池抄起一把九環大刀就出了門。
「嗷嗚——」
大黑狗發出長嚎,往兵器架一撞,各種刀槍劍戟瞬間掛滿了全身,將它全副武裝起來。
賣鐵礦的地方在城外五十里處的鐵奎山上,顧池帶著大黑狗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殺了過來。
「一隻耳!你給我滾出來!」
顧池將九環大刀劈在寨門外的招牌上,雙手叉腰大叫道。
大黑狗也跟著叫喚了幾聲,那足有半人多高的壯碩體型,再加上那一身明晃晃的刀啊劍啊什麼的,別提有多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