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肚兜出現得突兀又詭異,起碼祁無過能確定,在他入睡之前是沒有這玩意存在的。
換成其他玩家,此時的反應大概都會是連退幾步,覺得渾身汗毛直豎。
祁無過的思路卻有些不太一樣,他想到地是段戾剛才說的那些話。
換個角度一想,如果自己看到段戾坐在床上,脖子上有一道紅色痕跡,床上還散落著一件肚兜,自己大概也會醋意橫生。
這種情緒,和是否理智,或者是是否知道肚兜的來源沒有關係,純粹是和自己的心意有關。
在乎對方,愛慕對方,自然會在心中生出獨占欲來,見不得旁人以這種曖昧的方式碰觸他。
祁無過笑了笑,突然抬手搭上段戾的肩,在對方臉側留下一吻,說道:「好了,吃醋是情侶之間的情緒,這代表在意對方。」
段戾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深沉:「我知道了。」
「……」
祁無過總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可是現在當場反悔又未免有些不太對勁,便只得避開對方的目光,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件肚兜。
肚兜的材質很好,絲綢質地,上面的繡工也很是精緻。
只是,祁無過看著上面那對戲水鴛鴦身上的黑色部分,總覺得這一處的繡線有些不太對勁。
祁無過指尖輕輕碰了下黑色繡線部分,眉頭微微一皺。
段戾問道:「這肚兜上的陰氣很重,並且聚集不散,像是從上面散發出來的。」
祁無過點頭,說道:「這黑色的繡線,好像是人的頭髮。」
除此之外,這肚兜倒是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祁無過直接找了個抽屜,把肚兜給塞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一眼自己床,說道:「還是到你那邊去睡吧,這張床明顯不太對勁。」
雖說不過是些幻覺而已,造成不了什麼實質上的傷害,半夜總是被打擾睡眠也是令人非常難受的感覺。
段戾看了祁無過一眼,沒有說話。
祁無過挑眉笑道:「你現在可是我的小妾,自然不能拒絕我的要求。」
段戾眼中泛出一點笑意來,說道:「我並沒有想拒絕。」
他突然湊過來在祁無過耳朵低聲說了一句:「少爺的寵愛,求之不得。」
「……」
一夜安眠。
第二天,祁無過睜開眼睛,難得看到了段戾的睡顏。
段戾的輪廓生得很好,整體輪廓硬朗,睫毛卻出人意料地密且直,閉著眼睛的時候,微微柔和了眉眼之間的鋒利感。
祁無過坐起來,正準備好好欣賞一下美人秋睡圖的時候,就在枕頭旁邊看到了某件不該出現的東西。
撇開這東西的詭異不說,這東西和段戾的睡顏出現在同一個畫面裡面,還真是太違和了。
段戾地枕頭旁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件肚兜。
艷紅色,鴛鴦戲水的圖案,正是昨天出現在祁無過床上的那件。
祁無過坐起身來,捏了捏眉心。
昨天晚上,他分明把這奇怪的肚兜收在了那個房間,為何這肚兜又會出現在段戾的房間,並且還整齊疊放在一側,讓人覺得仿佛是給房間的主人準備好,第二天要換上的整潔衣物一般。
祁無過看了一眼段戾,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肚兜,腦子裡浮現出段戾穿著艷紅肚兜的模樣。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覺得自己這狂奔的想像力真是要命,腦海中那辣眼睛的模樣,大概會在自己腦內停留一段時間了。
祁無過放下手,一看到段戾的臉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段戾睜開眼睛,只花了幾秒鐘眼神就恢復清明,他問道:「你笑什麼?」
祁無過指了指枕邊的紅肚兜,坦然說道:「這鬼似乎把這肚兜送給你了,我就是想像了一下你穿肚兜的畫面。」
段戾坐起來,看了一眼旁邊的肚兜,眉頭微皺,說道:「與其說是送給我,不如說是肚兜在跟著你。」
祁無過一想,突然覺得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昨天他睡在少爺的房間裡,半夜這肚兜就出現在他床上,並且還遭到熱情洋溢的歡迎儀式。換到段戾房間之後,肚兜似乎也是跟了過來。
祁無過倒是毫不避諱,直接拿起肚兜,說道:「我去找人問問,看有沒有人見過這個。」
段戾有些遲疑,說道:「這是舊時女子貼身之物,你確定會有其他人見過?」
祁無過一聽,覺得段戾說得確實有道理,他想了想,說道:「這麼說來的話,這家裡面可能見過這種貼身衣物的只有那些負責洗衣服的丫鬟了。」
昨天慧姨太才剛剛慘死,祁無過自然是直接找了昨日過來報信的那個丫鬟來問。
丫鬟名叫杏兒,她走進來的時候,臉上容光煥發,看起來並沒有因為慧姨太的慘死太過擔心。
祁無過倒是覺得有些奇怪,畢竟這杏兒昨天跑來報信的時候,神情很是焦急,甚至因為少爺冷落慧姨太偷偷瞪段戾。
他直接問道:「你好像並不太傷心?」
少爺的人設是接受過西洋思想洗滌的先進青年,平日裡在家裡對這些僕人應該很是和藹可親。
從之前的奶娘和現在的杏兒的態度就可以看出。
杏兒直接說道:「少爺,每次您納回來的姨太都是我伺候的呀,這次慧姨太才來了不到一年,我當然不會有什麼特殊感情了。」
祁無過聞言,愈發覺得眼前的杏兒是一個關鍵NPC。他直接把肚兜拿出來,問道:「你認識這件肚兜嗎?」
杏兒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難以言喻起來。
她說道:「這,這是慧姨太的肚兜,怎麼會在這裡?」
「慧姨太?」祁無過說,「你確定?」
其實杏兒的答案並沒有太出乎祁無過的意料,昨日慘死的慧姨太的確很符合半夜爬床女鬼的設定。
然而,杏兒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有些意外。
杏兒點頭,隨後又搖頭說道:「不對,也不能說是慧姨太的,其實每個您納進來的姨太太都有這麼一件肚兜,我還以為您喜歡送人舊肚兜呢……」
祁無過被杏兒用詭異的目光看了幾眼,也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他仿佛覺得自己是個變態,娶回來的姨太太都要送人家別人穿過的肚兜。
他說道:「你怎麼能確定是同一件肚兜?」
杏兒把那肚兜翻過來,說道:「這幾處脫線的地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說起來這肚兜也挺奇怪的,明明這些脫線的地方我都補過了,可是總是在同樣的地方壞。」
祁無過點頭,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沒想到,杏兒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又看了祁無過一眼,神色有些猶豫的樣子。
祁無過說道:「怎麼了?」
杏兒看了段戾一眼,有些猶豫:「現在慧姨太已經去了,按照慣例,我是不是應該到九姨太這邊來伺候?」
「九姨太?」祁無過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恩。」杏兒繼續說道。」可是九姨太畢竟是個男人,少爺你看是不是找個小廝過來比較合適?」
「……」
祁無過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扭曲起來,雖說段戾的角色設定是他的男妾,可九姨太這個稱呼著實有些。
「少爺?」
「不用你過來。」段戾沉聲開口說道。
杏兒還有些不太服氣,正想說些什麼,就見段戾一眼掃了過來。她莫名打了個哆嗦,隨後點頭說道:「好的,那我先去忙了。」
杏兒離開之後,祁無過才捂臉大笑,過了片刻才緩過神來。他說道:「九姨太,哈哈哈,莫名覺得還挺適合你的。」
段戾說道:「我不覺得適合。」
祁無過笑道:「怎麼,上個遊戲裡面你看我穿絲綢睡裙不是看得挺開心的,輪到你自己就不高興了?」
段戾看他一眼,表情不喜不怒:「我覺得不適合的原因不是這個。」
「那是?」
「我不會做九姨太,我的人,自然只能有我一個。」
祁無過沉默片刻,再次發現了段戾是個獨占欲極其強烈的人。這和他表面上的冷淡自持完全不同,在對方冷淡外表的掩蓋之下,似乎隱藏著極為強烈地情緒。
在之前祁無過只是隱隱有這種感覺,兩人關係確定之後,段戾對於這些情緒似乎愈發不加掩蓋起來。
祁無過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妥,兩人在一起本就應當坦誠相待。
他起身,拍了拍段戾的肩,說道:「那是自然,我明天就把你扶正了,段夫人,我們到慧姨太房間裡去看看?」
——
祁無過找了個理由,讓小廝帶自己去慧姨太的房間。
慧姨太的院子似乎在挺偏僻的地方,祁無過跟在小廝後面,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或者說,越走他越覺得這些環境很是熟悉。這條路,分明就是劇情梗概里,那少奶奶走過的路線。
祁無過看了段戾一眼,段戾對他微微點頭,示意自己也發現了這件事情。
果然,小廝在那扇熟悉的門前停了下來。
推開門之後,院子裡卻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整個院子的所有布局,都和劇情梗概里是一樣的。唯一的不同,就是院子中央沒有那口井。
祁無過停下腳步,問道:「這裡,不是有口井嗎?」
小廝微微一愣,說道:「沒有啊,少爺您是不是記錯了,這裡從來沒有過井。」
祁無過見小廝表情驚訝,不似作偽。並且按照鬼域小空間裡的常規來說,如果觸發了關鍵詞的話,NPC是不會說謊的。
看來這個院子裡面,的確是不曾有過一口井。起碼,在這個小廝的認知範圍里,沒有這口井。
祁無過擺了擺手,說道:「好的,我知道了,我進去整理一下東西,你在門口等著吧。」
小廝依言在院落門口等著,祁無過則和段戾轉身進了慧姨太居住的廂房。
廂房內的布置,和這個時代女性居住的地方沒有太大的區別。
唯一能體現出時代特色的,大概是放在桌上的那些照片。
這個時代,照相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慧姨太的房間裡卻擺了不少照片。
從這些照片就可以看出來,少爺之前對慧姨太頗為寵愛。照片裡裡面有不少慧姨太單人照,也有和少爺的合照。
這個時代的照片,清晰度並不高,只是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出來,照片裡的慧姨太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照片裡的慧姨太,明明生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昨天在小院裡的慧姨太,雖然是頭髮凌亂形容狼狽,可是祁無過卻能清楚地記得,慧姨太臉上的眼睛是一雙杏眼。
這個時代,可沒有整容手術之類的存在。這件事情,究竟是照片問題,還是慧姨太的問題。
祁無過放下照片,轉身打開了慧姨太的衣櫃。
衣櫃才一打開,他就微微一愣。
衣櫃裡掛著一件鮮紅的嫁衣,這嫁衣,絕對不會是慧姨太的。
在這個時代,妾不能穿大紅色,進門的時候也不會有娶妻那麼複雜的儀式。
祁無過仔細看了看那件衣服,也無法判斷究竟是不是劇情梗概里的少奶奶身上穿的那件。
畢竟在劇情梗概里,光線昏暗得很,連那個少奶奶的五官都是模糊不清的,更別提這嫁衣上的刺繡這種細節了。
祁無過抬手把那嫁衣拿了下來,依舊是微涼的觸感。
這嫁衣的顏色的,紅得令人有些不太舒服。這紅色並不能讓人聯想到任何溫暖熱烈的東西,相反的,只讓人覺得冰冷且不舒服。
突然,嫁衣的袖子裡面,伸出一雙手,向著祁無過的脖子就掐了過來。
這回祁無過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那雙鬼手離他喉嚨還有約莫十公分的時候,他就把嫁衣狠狠甩到了牆角。
他倒不是怕那鬼手,就是不想讓段戾再次受刺激而已。
那邊在翻看柜子的段戾,聽到這邊傳來的動靜,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祁無過指了指牆角的嫁衣,說道:「昨天那鬼又出現了,這鬼怎麼就那麼喜歡往人身上貼呢,真是習慣不好。」
段戾看了一眼那個方向,隨後取出一張符紙。
他輕輕一抖符紙,一道火光亮起。
火鳥自他手中飛起,隨後落在嫁衣上。
很快,嫁衣就被引燃,變成一團火焰。
不過一件衣物而已,嫁衣卻燒了很久很久。起初的時候,還只是焚燒衣物時的氣味而已。燒到後面,味道就變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祁無過皺了皺眉頭,說道:「這麼臭。」
這種臭味,如同豬肉被扔在水潭裡,浸泡數天之後散發出來的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段戾見祁無過露出難以忍受的表情,手上又是一亮,更多火鳥飛到火堆之中。
火勢一下子就大了起來。很快,那件嫁衣就完全被大火吞噬,連一堆灰燼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