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滄涯只猶豫了瞬間,便點頭應下,「臣領命,只是小四從小頑劣,可能不服管教。」
水患過後必有疫病。
小四能控制毒物,肯定不會怕疫病。
小五雖然也懂醫術,但她那麼柔弱,還被小四打了四十大板,堅決不能去疫病橫行的地方。
太子懶洋洋撩起眼帘:「誰說孤要寧星棠去?」
寧滄涯心頭咯噔一下,嘗試著問,「那殿下要誰去?」
太子挑眉:「你還有其他私生女?」
寧滄涯立馬否認:「殿下別污衊臣!臣就兩個女兒!」
太子滿眼嫌棄:「那你覺得孤要你哪個女兒去?」
寧滄涯撲通一聲跪下,哭喊道:「殿下,臣就這麼一個女兒……」
太子冷冷打斷他的嚎啕大哭:「一個女兒?寧丞相倒是說說,寧府兩位小姐,哪位不是你親生的?」
寧滄涯噎住。
他額頭抵著地毯,額上浸出的冷汗都浸濕了一小塊地面。
「是臣失言,臣口誤,臣就瑤瑤這麼個小女兒,她身子骨弱,不能去雲溪洲啊!」
「那寧丞相覺得誰能去?」
「寧星棠,她醫術高超,臣覺得她更適合去。」
太子眼神陰冷,皮笑肉不笑,「寧丞相這心真是偏到狗身上了。」
「寧四小姐怕是你情敵的女兒吧?」
寧滄涯頭皮一麻:「小四……小四畢竟離家十年……與我們……與我們不親近……嘶……」
他話未說完,頭頂驟然傳來尖銳的疼痛。
眼前,滾落一個彩釉茶盞。
是太子手邊的茶盞。
太子聲音很輕很冷,裹挾冷冽寒意,「寧滄涯,寧四小姐丟失,是她的錯嗎?」
寧滄涯身子一僵。
他唇瓣顫抖著,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之前他一直堅定地認為走丟就是小四的錯。
小四生下來就特別好帶。
吃飽了就睡。
如果不是她這麼貪睡,也不至於睡夢中被歹人抱走。
如果她像小五一樣嬌弱,稍微一點兒動靜就會醒過來大哭。
她也不會丟失。
所以一切都是小四的錯。
可今日。
不知為何,腦海中總是浮現小四乖巧躺在嬰兒床內熟睡的樣子。
白白嫩嫩的小嬰兒,睡夢中會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還沒一根筷子粗的小手,會在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時,努力握住。
嬰兒的小手,軟軟嫩嫩,沒有一點兒力道,帶著一股奶香味。
她睡醒時,會睜開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對著他露出甜甜的笑。
小四丟失時,不過三個月。
她絲毫沒有反抗能力啊。
他為什麼會認為,被歹人抱走是小四的錯呢?
太子冷笑一聲:「寧滄涯,你怕是不知道寧月瑤已經去雲溪洲了吧?」
「什麼?」寧滄涯震驚地抬起眼。
太子眉眼滿是譏諷:「寧丞相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住,這丞相之位,能坐得穩?」
太子只不過一句隨口譏諷地話,寧滄涯卻驀地白了臉色。
他連忙低下頭,掩住眼底的慌色。
而這一抹慌色,雖然極為隱晦,卻被太子看在眼中。
他指尖不輕不重點著椅子扶手。
寧滄涯這蠢貨當了十年丞相,一點兒建樹都沒有。
水患天災,他提出來的建議就沒有哪一條是有用的。
比如蝗災讓百姓養雞。
養毛的雞!
糧食被蝗蟲吃了,百姓們連吃的都沒有,還養雞。
雞還沒長大能抓蝗蟲吃,百姓就已經先餓死了。
治理疫病,他就一句封城燒。
這特麼腦子怕是進了豬糞!
要真燒城了,百姓不得造反。
他一直覺得寧滄涯運氣太好,帶著豬腦子都能成為丞相。
如今看來,他這相位來得怕是有貓膩。
唔。
得去查查。
說不定能送小東西一個驚喜。
小東西可想弄死寧家人了。
那他……便送她一個驚喜吧。
若是寧星棠在此,定然能認出主位上的『太子』,不是本人。
而是顏青假扮。
那雙邪肆柔媚的桃花眸,算計起人來,辨識度極高。
可惜御書房內眾人,這三年都被顏青折騰怕了。
再加上他以假亂真的易容術,愣是沒人發現。
寧滄涯身子微微顫抖,膽戰心驚跪伏在地不敢說話。
鎮國公冷冷看了他一眼:「殿下,墨王正在清點前往雲溪洲的人員,老臣這些年縮在府內,享著鎮國公的優待,卻並未為百姓做過任何事。」
「此次下雲溪洲,老臣懇請殿下允許老臣隨墨王前往。」
顏青看向鎮國公,眼中的散漫輕蔑散去。
對於這位肱股之臣,他內心是極為敬重的。
剛剛出言不遜,也是氣他這回京三年,失了當年的骨氣,竟然縮在府中閉門不出。
明明是保家衛國、征戰沙場的忠義之輩,卻被龍椅上那蠢貨冠上叛國的罪名。
被那群書呆子戳著脊梁骨指點。
他能忍,自己都快沒法忍了!
「國公,三弟不讓你去,必然是有他的考量,你年事已高,只懂打仗,不懂治理水患,還是留在京城壓陣吧。」
鎮國公:「……」
壓什麼?
壓陣?
殿下這話,怎麼感覺像是把他當神獸。
太子看向寧滄涯:「寧相,三弟今早與孤說了,你在會場監考時,與他說要捐一萬兩。」
「孤沒聽清,剛剛寧相說是要捐多少?」
寧滄涯全身幾乎被冷汗浸濕。
他艱難地開口:「一……一萬兩……」
顏青笑了:「寧相果真是憂國憂民的好丞相,孤一會定然親手寫一幅字,送給寧相。」
話落,他修長明晰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哎呀,最近佛經念多了,滿腦子都是和尚,有點兒健忘。」
他看向柳首輔,問:「寧相捐了一萬兩,柳首輔剛剛說要捐多少來著?」
柳首輔對上顏青明知故問的眼,眼皮子跳了跳。
他沉著臉:「一萬五千兩。」
顏青一拍手,笑得美若妖月,「柳首輔一年俸祿不過千兩有餘,卻能捐出一萬五千兩,真是家大業大,財大氣粗。」
柳首輔心底一寒,垂下眼道:「家中經營著產業,不過這些年也就攢下了這麼點棺材錢。」
「我們被稱為父母官,自然該為百姓做點事。」
太子摩挲著下頜,笑得妖嬈邪氣,「柳首輔這錢,來路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