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狀似隨意的問話,卻令柳首輔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自己這外孫,他越來越看不透了。
連皇后,都說太子最近幾年,好似變了個人。
太子該不會是知道秦家覆滅,鎮國公府流放的真相了吧?
想到這種可能,柳首輔頓覺頭皮發麻,全身汗毛倒豎。
他努力維持著聲線平穩:「殿下,柳家所有銀錢,來路正當。」
回府後,他要銷毀假帳。
以後,該交的稅先老實交著。
顏青笑了聲,也不知信沒信,「孤只是隨口說說,柳首輔倒也不必這麼緊張。」
柳首輔擦了擦額上的汗。
剛剛太子身上的殺意,直逼他而來。
那一刻,他毫不懷疑,太子想殺了他。
「孤最不喜歡耍小聰明之人,你們最好老老實實的,要是惹了孤,萬一孤哪天心情不好了,帶著人去你們家裡溜一圈。」
「到時候是流放,還是抄家,就看孤的心情了。」
顏青輕飄飄的話音落下,包括柳首輔在內的文臣,皆全身寒毛倒豎。
尤其是戶部尚書等人,嚇得完全癱倒在地。
武將們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紛紛取出銀票:
「殿下,臣願意捐獻五百兩。」
「臣願意捐獻三百兩。」
「臣願意捐六百兩……」
聽著武將們的話,文臣們紛紛羞愧地低下頭。
太子似笑非笑瞅了眼眾文臣:「孤若是沒記錯,同等級官武將俸祿比文官低。」
「沈大人,你位居從一品,竟還沒從二品的武將捐得多。」
戶部尚書滿頭冷汗:「殿……殿下……他們常年駐守邊關,朝廷每年送去大量的糧草,都是武將們用著……」
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瞟了眼鎮國公。
能混到現在的,都是些老油條。
聞言,心思都活絡了起來,紛紛道:
「是啊,每年上百萬兩的糧草,送到邊境,大家都看不到,到底用了多少還不是武將們說了算。」
「對啊,南蠻不過十萬軍隊,怎麼可能吃得掉那麼多糧草。」
「就是,殿下,他們俸祿這麼低,能拿出這麼多錢,您得好好查查啊!」
啪——
顏青猛地揚起桌上一摞紙,砸向眾人。
正醞釀文字,準備潑一盆髒水給武將的文官官,下意識撿起地上的紙張看了眼。
下一刻,他們見鬼似的扔掉手中的紙。
鎮國公狐疑地撿起一張:「南辰二十一年,戶部尚書受下級官員賄賂,收受白銀兩千五百兩。」
「南辰二十二年,工部尚書收買當年科舉考官,篡改考生成績,給自家侄兒子買了個官位。」
「南辰三十二年……」
鎮國公停了下來,微妙的目光落在文官們身上。
「撲通……」文官們紛紛跪得筆直。
「殿下,臣捐一千兩……不,一千五百兩……」
「殿下,臣剛剛算錯了,賤內有點兒產業,臣能捐兩千兩!」
「殿下,臣捐一千兩……」
太子連他們十多年前幹的事都能刨出來。
鬼知道手中還捏著他們多少把柄。
如今爆出來的,最多罰點俸祿。
但再爆出其他的,那就是丟官丟命了。
顏青清楚,來御書房哭的,都是心裡有鬼的。
誰能拿出多少銀兩,又貪了多少,他心中基本有數。
他那個吃齋念佛的好哥哥,就是把他當槍使,來炸這些老狐狸呢。
文官天天坐在屋子裡,風吹不到,雨淋不到的。
而武將們都是將腦袋掛在褲腰子上,風裡來雨里去。
俸祿比文官低,不公平。
顏青撩起眼帘:「傳孤旨意,從本月起,文武官員俸祿調換。」
太監總管恭聲音應下。
陛下派他跟在太子身邊,除非滅國廢后,否則朝政全權由太子做主。
本來武將俸祿比文官低,就對浴血奮戰的武將不公平。
只不過殿下這道旨意,怕是會受到文官們阻撓。
文官們聽言,全都愣住。
隨即就準備哭嚎。
卻被顏青涼涼一句話堵回:「不同意的,就滾在前線殺敵。」
文官們到了嘴邊的哭嚎,頓時咽了回去。
顏青站起身,冷冷看著他們,「你們看不起武將,覺得自己高武將一等。」
他的聲音冷若冰霜:「孤真的想不通,你們的優越感哪來的?」
「天天在京城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沒有武將們在邊關拼死殺敵,你們還能安穩調戲歌女?利用職權謀私慾?」
「一群蠢貨,天天只知道拿著筆桿子批判武將,人家好歹能護衛國土,你們呢?能幹什麼?」
「種田不會種,牲口不會養,活著真的純屬浪費糧食。」
「別跟孤說什麼你們會斷案,會給百姓鳴冤,會布置宴會。」
「這些事,交給武將,他們做得比你們好。」
「你們一場宴會,動不動就上萬,除了攀比,屁用沒有。」
「斷的案,十件有七件是冤案,至於為百姓鳴冤……」
「呵,你們怕是給銀兩鳴的冤吧?誰給你的銀兩多,就偏袒誰!」
「在孤看來,你們就是一群廢物。」
文官們被顏青嫌棄的話語說的面色通紅。
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武將們眼尾有些紅。
他們征戰沙場,為的不是名聲,而是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就如太子所說,他們將腦袋掛在褲腰子上,過得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們也羨慕過文臣,也幻想過自己能過這種奢侈的生活。
不過他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一旦退縮了,身後的家人就危險了。
如今太子懂他們的苦,他們覺得值了。
顏青緩步走到戶部尚書面前,清冷的聲音裹夾著冷冽威壓,「不如沈大人做個表率,今晚起程去駐守邊關?」
戶部尚書全身被冷汗浸透。
他抖如篩子,連忙道:「臣不懂打仗,怕是會延誤軍情。」
「臣也覺得武將們辛苦了,應該拿更高的俸祿。」
「臣同意與武將交換俸祿。」
太子冷冷笑了聲:「沈大人還真是識時務。」
話落,他看向其他文官,「你們還有意見嗎?」
眾人連連搖頭:「沒意見。」
少拿三分之一的俸祿的確心疼。
但去了戰場,那就是朝不保夕。
再多的錢,沒命花也是白瞎。
顏青陰柔的桃花眸,滿是譏諷,「孤這次暗中召武將們回京,順帶讓他們帶來了朝廷給他們購置的糧草,一會諸位捐了錢,留下來認認這糧草吧。」
他輕飄飄的話音落下,柳首輔瞳孔猛地縮緊。
而戶部尚書,臉色煞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