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死死瞪著她。
寧月瑤垂眸,勾著唇角,「要怪,就怪你們當年手賤,非得撿了姐姐回家。」
她語調很輕,很溫柔,卻令人靈魂生寒,「如果你們當年不撿她,讓她死在那個雪夜,如今也不會受她所累。」
「姐姐吶,就是災星,因為她,你們秦家才家破人亡。」
秦父瞪著眼,眼中漸漸沁出血淚。
棠棠才不是災星!
她是我的寶貝女兒!
讀懂了秦父眼神中的意思,寧月瑤猛地眯起眼眸。
秦家夫婦被她抓來三個月了。
為了從他們口中得到秦家寶庫的位置,她扮演了兩個月的好妹妹。
好不容易得到他們信任,得到了秦家寶庫的位置。
這兩個月,他們問得最多的就是寧星棠。
字字句句,都是對寧星棠的關心愛護。
明明她才是了塵大師口中的福星,他們憑什麼不疼愛她?
憑什麼只疼愛寧星棠那個賤人?
就算知道秦楓逸為了寧星棠成為廢人,最終被打死。
秦父也只說了句——
哥哥就該護著妹妹。
秦母縱然傷心,滿心滿眼依舊是寧星棠那賤人。
她不甘心,她不想再從他們口中聽到寧星棠三個字。
就拔了他們的舌頭,將秦母送給士兵玩樂。
把秦父手腳砍斷,耳朵鼻子割了,做成人彘裝在瓦罐中,讓他日日夜夜看著自己夫人被折辱。
而秦泠舒和秦錦兩兄弟,同樣滿心滿眼都是寧星棠那賤人。
她得不到的,必須毀了。
所以她挑斷秦泠舒四肢筋脈,挖了他的眼睛,砍了他幾根手指,讓他這輩子都沒法再拿筆。
至於秦錦,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呵,她砍了他的雙手,看他還如何和三哥爭將軍的位置。
所有對寧星棠那賤人好的,她都要毀了。
神醫谷敢教寧星棠醫術,她便讓醫術高超的四哥毀了神醫谷。
寧月瑤站起身,取下食指上的甲套。
她步履優雅地走到秦父面前,彎腰撿起地上的包子。
看著秦父被撕裂血肉模糊的嘴唇,笑得溫柔極了,「啊,忘了你舌頭已經餵了野狗了,沒法說話。」
「你說說你,玉樹臨風的秦家家主,非得把自己搞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服個軟,說一句寧星棠是災星,本宮早就放你們一家回江南了,又何必搞成這樣。」
話落,她捏著手中甲套,狠狠刺入秦父左眼。
寧星棠聽著秦父的慘叫,幾乎崩潰。
真的都是因為她,爹娘和哥哥們才落得慘死的局面。
害死爹娘和哥哥們的,從始至終都是她!
她朝秦父和秦母跪直,重重磕頭。
爹娘,女兒不孝,女兒害了你們。
不知磕了多久,寧星棠渾渾噩噩間,聽到了秦母溫柔的聲音:
「棠棠,你什麼時候願意回家看看娘親?」
她猛地抬眼,眼前景象變成江南秦家小院。
秦母坐在她閨房中,面上是久病未愈的蒼白虛弱。
床上,桌子上,堆滿了衣裙首飾。
從小到大。
最華麗珍貴的,是她小時候最喜歡躺的貴妃榻上,一套對襟紅色重工抹胸漸變長裙。
裙擺用金銀絲線勾勒出片片海棠花瓣,裙身繡著朵朵海棠花。
三五成群,栩栩如生。
旁邊的托盤裡,是一套紅翡首飾。
兩支步搖,一支簪子,一條抹額,以及一對耳飾。
都是海棠花。
不同形態的海棠花。
此時秦母手中拿著的,是她離開秦府時穿的衣裙。
她眼眶通紅,眼中噙著淚水。
「棠棠,娘親親手給你繡的及笄禮服,你爹爹和哥哥們親手為你打造的首飾,你真的不回家試一試嗎?」
秦母的話語,很輕,染滿哀傷。
寧星棠只覺得心好似被重錘,狠狠捶著,疼到麻木。
她視線漸漸變得血紅,看不清秦母的面容。
她瘋狂地奔向秦母方向。
娘,女兒回來了,女兒現在就試禮服!
在視線完全成血色的瞬間,她聽到秦父的聲音:
「寶貝女兒,你真的不要爹爹了嗎?」
要!要啊!
寧星棠崩潰地回應著,視線一片赤紅。
爹娘哥哥,棠棠錯了,求求你們不要拋棄棠棠,不要離開棠棠……
商墨醒來時,呼吸有些重,眼角眉梢蔓延著殺意。
他被枯夢蟲帶入夢境,夢到了母后和外祖母,以及外祖一家被冤枉,他為自保去南蠻軍隊之事。
不愧是令九幽聞之色變的枯夢蟲,他都差點困在夢境中。
幸虧鼻翼間時時刻刻縈繞的海棠花香,將他從殺伐中拉了回來。
下意識摟緊了懷中少女,商墨深深吸了一口氣。
呼吸著似曾相識的海棠花香,他眉眼間的殺意緩緩散去。
下一瞬,胸前傳來濡濕感,而懷中少女纖弱的身子也不斷顫抖著。
仿佛陷入了極為恐怖的夢魘中。
借著昏暗的光線,商墨垂眸,清晰看到寧星棠眼尾,有大顆大顆晶瑩剔透的淚珠不斷滾落。
纖長的睫毛,也被染得濕漉漉的。
他心微微一緊,手背輕輕覆上少女光潔的額頭。
感受著她薄嫩肌膚傳來的熱意,他頓時抿緊了唇瓣。
素來矜雅端方的男人,此時眉眼間透出清冷淡漠,「怎麼會發燒?」
回答他的,是隨著徐陽一起趕來的秦楓逸。
「按理說,枯夢蟲會無限放大人的執念,除非無情無欲無求之人,否則都會陷入夢境中。」
說著,他瞅了眼商墨,神色極為嚴肅,「王爺,若是你心中沒有妹妹,還請放她自由。」
他和徐陽趕來時,枯夢蟲都死了。
四人陷入了夢境中,他燃了凝神靜氣的香,幫助他們儘快從夢境中醒來。
只不過,唯有寧星棠反應比較激烈。
他已經給她餵了藥。
但能不能醒來,只能靠她自己。
旁人再焦灼也無濟於事。
商墨心疼地擦去寧星棠額上的汗,並未看秦楓逸,只是清冷的語氣中,透著毋庸置疑的堅決:
「不,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她。」
秦楓逸眉頭緊緊蹙起,語氣有些重:「妹妹心性單純,不懂得那些勾心鬥角,她鬥不過那些貴女的。」
「況且王爺十年間從未放棄尋找當年陪你治病的小女孩,可見王爺心裡沒有妹妹的位置,不應該這麼蠻橫不講理地將妹妹困在身邊!」
商墨撩起眼皮,深邃不見底的墨眸定定看著秦楓逸,「本王從始至終,找的就是這一朵小海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