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遭劫獄被困鬥室(1)
這一夜,很長。
居沐兒第一次自己一人待在牢里,害怕自是不用說的,更何況她還準備越獄。儘管眼皮子直打架,她還是強撐著不敢睡。
她牢牢記著龍二說的話,他說今夜丑時,他來接她。
可等著等著,她終是撐不住,靠著牆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被驚醒。
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後牢門幾不可聞的響動聲讓她回過神來。
有人來了!
是二爺,他來接她了。
居沐兒想開口喚,忽想到這是越獄,可別弄出什麼聲響來。
來人也不說話,靠了過來,極輕微地「噓」了一聲,示意她噤聲。居沐兒點點頭,向他伸出了手。他一手牽過她,一手拿了她的手杖,帶著她往外走。
出了牢房門,沒聽到別的動靜,只有獄卒的打鼾聲呼呼作響。
走了沒幾步,那人停住了。他拉著居沐兒蹲下,拉過她的手讓她摸面前的一個大箱子,居沐兒摸完了,只覺身上一輕,她被抱起,放進了那個大箱子裡。
他撫了撫她的發,示意她莫怕,然後輕輕地,把箱子蓋上了。
居沐兒不怕黑,她習慣了黑暗,只是狹小的空間對她來說並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了箱頂上的幾個洞,想來是留給她喘氣用的。
很快,她感覺箱子被抬了起來,並飛快地往外移動。
一路上沒有別的動靜。沒有人呼喝阻攔,也沒有任何障礙,居沐兒被順利地帶到了牢獄門外。
她感覺箱子又走了很久,繞了幾個彎,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箱子被打開了。
有人將居沐兒抱了出來,直接抱到了一輛馬車上。沒有人說話,居沐兒也不說話。她老老實實坐著,沒有發出動靜。
然後她聽到有個人坐在了她對面,接著馬車噠噠噠地飛快往前奔著。
居沐兒聽著馬車的動靜,等著對面那個人說話,可是他一直沒吭氣,居沐兒終於開口,「我的手杖呢?」
那人遞過來一根手杖,居沐兒接過,摸了摸,這不是她原來那根手杖。但她沒說什麼,只將那手杖握在了手裡。
然後她再問:「要帶我去哪兒?」
這次她對面那人答了:「去安全的地方,你莫怕。」
居沐兒聽了,點點頭,沒再說話。
可對面那人卻是忍不住了:「你不驚訝?」
「驚訝的。相公沒來,來的是雲大人,我自然驚訝。」
驚訝可不會是她這般表情。雲青賢愣了愣,而後笑了:「是因為時辰的關係嗎?」
居沐兒微歪了歪頭,恍然道:「原來如此。我正想雲大人是怎麼躲過相公來劫我的,原來是時辰。雲大人提前了,是嗎?」
「是的。」雲青賢靠在車廂上,他真的喜歡與她敘話,她的聰明機智確實讓人心悅,「龍二忙了一下午,打點了府衙獄卒,準備箱、轎、馬車、接應人手、路線、龍府的行動等。費了那麼多工夫,花了那麼多腦筋,而我只需要,按照他的安排,比他提前一個時辰就能把你帶走。」
居沐兒低下頭,雲青賢卻問:「我的計這般巧,你有什麼想說的?」
居沐兒不說話。
雲青賢討了個沒趣,卻接著問:「你既是不知道時辰,那又是何時知道不是龍二來接的?」
「相公說他會來接我,就一定會親自來的。他握我的手,不是牽我的腕,是把我的手攥在掌心。所以當你牽我時,我就知道不是相公了。」
她說到這裡,忽又道:「啊,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你,反正就是,那個人牽著我時,我就知道不是相公了。」
「是我。」雲青賢的聲音硬板板的,「要接你出來,我自然是親自去的。」
居沐兒又低下頭,似乎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
雲青賢卻又繼續問:「既是知道不是龍二,你為何不聲張,為何跟著我走?」
「聲張了就能不走嗎?」居沐兒低頭小聲應,「我怕大聲嚷嚷引得你們對我動手,我不想受傷,也不想死,我還要等相公來救我的。」
一句話把雲青賢噎住,他忽然恨聲道:「他不再是你相公了。皇上剝了你的龍家籍,你已不再是龍二夫人。從今日起,你與龍家再無關係。」
這次居沐兒是真吃驚,她猛抬頭,問:「為何?」
「你身懷滅門大案的重大嫌疑,又是龍府夫人,依理依法,刑部都該對龍府上下嚴查,到府中搜證。若是最後查出你便是兇嫌,龍府自然要跟著你遭殃。」
雲青賢這話讓居沐兒緊緊咬住唇,這就是她害怕的事。
雲青賢冷笑著又道:「可皇上偏袒龍家,不但沒允對龍府的搜證,還當眾宣布要去除你的龍府之籍。如此一來,無論最後你是什麼罪名,龍府都能從這事裡脫身出來。」
居沐兒舒了一口氣。可雲青賢仍在說:「龍府本該大難臨頭,只因為他們所謂的三代忠良便能矇混過去。子孫承蔭,龍家人也不過如此。」
這話沒甚道理,充滿私憤,居沐兒完全不想理會,於是閉口不語。
雲青賢似乎也覺得失言,在居沐兒面前顯得沒了氣度,於是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靜默著坐了好一段路。
再行下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居沐兒忍不住問了。
可雲青賢只說:「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那是哪裡?」
雲青賢不答,卻道:「皇上今日震怒,勒令十日內必須將師伯音一案重審明白。你原本明日一早,便要從府衙大牢轉至刑部。在那裡,可就沒那般舒服了。況且你有證不供,是要受刑的。如果不把你弄出來,明日起,你怕是再無好日子過了。」雲青賢看了看居沐兒,「你身子不好,怕是挨不得那些苦。」
居沐兒笑笑:「挨苦倒是不怕,就怕與師先生一般,在刑部大牢里被弄成啞巴,最後又被栽了罪名。我都瞎了,最後再成啞巴,便真是個廢人了。我沒有師先生名聲大,不知道皇上會不會也想聽我臨終琴曲。若是那般,只怕我也只能將師先生那些訴冤曲子再彈一遍了。」
雲青賢聽得她用這種語氣諷刺,頓時面色如鐵。忍了半天,終是沒再說話。
馬車又行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
雲青賢下了馬車,轉身將居沐兒攔腰抱了下來。居沐兒一驚,落地後迅速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雲青賢也不說話,拉過她的腕帶她往前走。
走了好一會兒,進了一間小屋。
「這裡很安全,不會有人來。」雲青賢如是說,將居沐兒安頓在一把椅子上。
「你累嗎?裡屋有床,這裡也有水,餓了可以先吃點點心。」
居沐兒搖搖頭,只問:「你欲將我如何處置?」
「暫時還沒想好。」
這答案讓居沐兒嚇得吸了一口氣。
雲青賢彎彎嘴角,又道:「我費了這般工夫將你救出來,自然不是為了殺你。」
「若真心救我,就該讓相公帶我走。」
「他不是你相公了。而且他又能把你帶去哪裡?若是你失蹤,龍二定有重大嫌疑,刑部、府衙全都盯緊了他,皇上也不會放過他。你定是逃脫不了,龍府還會因此而遭殃,難道你想這樣?」
「既是如此,那你就該警告相公,讓他莫輕舉妄動。這樣我逃不成,龍家自然無事。你借著他的計,提前將我劫了出來,最後追查起來,所有的線索、證據都會指向相公。你這般詭計,居心不良,又怎麼好意思義正詞嚴?」
雲青賢笑了:「你的腦子果然轉得快,我確是這麼打算的。龍二找不到你在何處,還會背上這劫囚罪名,這回,就是皇上也保他不住。」
「所以,你必是要殺掉我了?」居沐兒緊張地握緊那根不屬於她的手杖,「你不殺我,相公終有一天會找到我。那時,你的詭計就會被揭穿。這劫囚嫁禍之罪不小,再追究動機緣由,到那時,雲大人你的麻煩大了,你如何能讓我活下去?」
雲青賢點頭,大方承認:「你說得一點沒錯,所以我才不知如何是好。我並不想殺你,可如若你不死,確實對我是個威脅。我若不把你劫出來,對我也是個威脅。沐兒,你那麼聰明,不如替我想個辦法?」
居沐兒咬緊唇,沒說話。
雲青賢坐在她跟前,看著她略顯疲憊的臉,也不說話。
命運總是要這般對他。夢寐以求,求之不得;不得不得,摧心毀之。雲青賢正看得有些愣,居沐兒突然問了一句話:「我的眼睛,是你讓祁大夫弄瞎的嗎?」
雲青賢臉一僵,沒應聲。饒是他冷靜心狠,可上一刻心裡正在想他是如此喜歡這名女子,下一刻便被揭穿他對她做下的惡事,這確實難堪難言。
雲青賢沒回話,居沐兒卻是肯定了。若不是他幹的,他肯定會開口辯駁。
「你原先是想殺死我的,對嗎?讓我像是死於久病暴斃,查無可查,對嗎?」
雲青賢咬咬牙,終是承認:「我終究,沒捨得。」
屋裡一片沉靜。
雲青賢嘆口氣:「我讓他停了那藥,可你已經瞎了。於是我想,這樣也好,你還活著,而我可以照顧你。」
居沐兒沒接這話,卻是道:「想來雲大人已經做好決定了。」
「是的。」
「雲大人肯把這事告訴我,自然是留我不得。」
「你既是知道,為何要問?」她若不問,他便不會說了。
「我也想能做個明白鬼。」
雲青賢一嘆:「其實三年前就不該留你,我一時心軟,如今後患無窮。」
「大人每一步都沒留下破綻,若是尊夫人未來逼婚,那我也不會嫁給相公。如若我未進龍府門,也許今時今日,我會被卓以書勸服,不再去想師先生的冤案。」
「香兒也是想讓我開心,雖做得不聰明,但我不怪她。她只是個想讓我多注意她,需要我照顧的可憐女人。」
「那卓以書呢?」
「以書?」雲青賢問,「你知道多少?」
「她對你必是有情的。」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必是認為她對我有情,我便利用了她,是不是?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她是我小時舊識,多年未見,她落魄潦倒,賣身青樓,我想了辦法幫她。而當我遇到麻煩時,她卻也幫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