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承不禁咽了咽口水,扭頭看了看正閉著眼睛休息的那個女人,心裡不禁又感慨:如若她完全恢復了實力,那將會是種怎樣的存在?雲承不敢想像,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她身邊。
將近大半個月,夏涼安這一行隊伍才走到北夏的邊界,與之接壤的便是大商的地界了,大商的接親隊伍早早的便候在了這裡,領頭的便是剛受封不久的寧安侯,段念,段難情,身後跟著的是一整支軍隊,銀槍鐵甲,訓練有素,從而替換了北夏護送的軍隊,只留下了隨行的服侍和一小支精銳部隊。
段難情初見夏涼安時的場景,兩地界雖接壤,但是氣候卻完全不一樣,自己處的地方是一派春欣盎然,綠意綿延,花草樹木抽新剝芽,蝶燕翻飛枝頭共暖,而另一方則還是天寒地凍,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已然依舊一派寒冬未去的樣子。
在那皓白的天地之間,段難情眼中只注意到一方暖色的芙蓉帳在緩緩的駛入自己的世界中來,芙蓉帳中依稀可見一個紅色的身影,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身姿婀娜,懷抱一隻白色的愛寵,慵懶的靠在軟榻上,舉手投足間透著清冷高貴。
段難情一身雲錦月白色長袍娟秀行雲流水圖配金絲勾線的白靴,面色溫潤如玉,容顏俊朗,頭戴銀色發冠,跨坐在高高的大馬上,望著對面搖曳的芙蓉帳,竟然不由自主從口中喃喃吐出兩個字:「殿下......」
聲音雖小,但是回過神來的段難情,卻被自己的這一舉動驚了一下,好看的眉毛輕微皺了一下,方才自己為何會不由自主的說出「殿下」二字呢?
轉念一想,可能是因她這公主的身份吧,段難情想不到其他緣由,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不過,這一幕卻讓他憶起了夢中的那名女子,也是如她一般,紅裝加身,清冷高貴。
此時,芙蓉帳內,夏涼安因他那句呢喃,手上動作一頓......
縱貫這茫茫六界,五湖四海,千秋萬代,唯汝,吾尊為殿下————
殿下,吾心,悅您————
段難情下馬,單膝下跪向夏涼安行禮,「臣,大商寧安侯,段難情,在此接駕公主殿下。」
緊隨其後的一支隊伍整齊劃一的單膝下跪,異口同聲,「參見公主殿下!」
花易折,情難斷,我的......殿——下——
夏涼安遲遲沒有反應,雲承感覺到撫在自己身上的手指不動了,於是抬頭朝她看了過去,夏涼安這才眼神波動了一下。
涼涼的聲音從芙蓉帳中傳出:「侯爺辛苦了,請起。」
「諸位,請起。」
「謝公主....殿下。」段難情起身抬頭朝對面芙蓉帳中望去,裡面的人依舊如剛才的聲音一般清清冷冷,看不清,摸不透。
身後一排起身,「謝公主殿下。」
夏涼安側臥在軟榻之上,一隻手撐著額頭,一隻手輕撫身側的白狐,眼底墨色的眸子忽的一閃,一瞬間的紅色閃過,隨即恢復如常。
軟轎跟隨著段難情的隊伍徐徐進入大商的地界,待到隊伍都進入大商之後,身後一片冰天雪地的北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融,逐漸與大商融為一色,遠處高山上的雪水仿佛都在唱著歡快的歌謠,歌唱那即將逝去的料峭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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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易折,情難斷...花易折,情難斷...花易折,情難斷......」
「花易折,花易折,花易折,花...花易折,花......」狐不歸在彌陀霧障中發現她的時候,她嘴裡一直重複著這三個字,而且只重複這三個字,滿身是傷,鮮血將她這一身紅裝染的更加艷了,襯得她的肌膚有些過分的白。
狐不歸上前輕輕將她扶在懷裡,看到她那張還算精緻的小臉上,到處是血污,就連嘴角上的血漬都還未乾,一雙墨色的眼睛原本應該很清靈,此時也透著一股迷茫之色,像是在這天地間沉浮一樣,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花...易折,花...花易折,花易...折,花......」
「姑娘,姑娘?」狐不歸試著打斷她,「姑娘這是經歷了何事,竟會落於此地?」
「花易折,花...易折,花易折......」
狐不歸無奈看了看對面同自己一起過來的人,「少卿,我看這姑娘多半是傻了,估計是被哪個負心郎君給矇騙了,給扔到這彌陀霧障中來了。」
「依我看能將人扔到這彌陀霧障中來,想必這負心郎君的來頭不簡單,這姑娘也是,竟能在此處存活,看來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看面相非我妖界中人,可否是你冥界的?」
夜少卿蹲在她首側,抬頭看了一眼面前這滔滔不絕之人,又面無表情的低下了頭,閉眼凝思一下,二指並列往她額頭一探,一會又拿開了。
「如何?」狐不歸急忙追問。
「無神識。」
「無......無神識?」狐不歸異常震驚,「為何會無神識?難道這六界中除了你還有第二個無神識之人存在?」
「不知。」
「啊?居然還有你這執掌陰陽的冥君不知道的事?」
夜少卿搖了搖頭皺眉道:「我不知是她故意封閉了神識,還是......真的沒有,總之先帶她離開這裡再說吧。」
「哦對對對,先離開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再說。」狐不歸稍一用力便將懷裡的人抱了起來,夜少卿在前面拂開霧障,狐不歸緊隨其後,大約用了一柱香的時間,兩人才從彌陀霧障中走出來。
「我的媽呀,終於出來了,不然融在裡面了。」
「先把她放你這兒吧,我那兒......有點亂。」狐不歸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夜少卿略一點頭,「隨我來吧。」
途徑奈何橋時,孟婆向二位見禮,「老身見過冥君,妖王殿下。」
一抬頭看見妖王懷抱一女子,還滿身是血,頗有些驚訝,妖王來過無數次從未帶過什么女子,怎的今日......還是和冥君一起。
狐不歸看她老是盯著自己懷中女子看,於是張口便問:「孟母可是識得此女子?」
「呃,呵呵。」孟婆尷尬一笑,「殿下說笑了,老身這幾十萬年如一日的守在這奈何橋邊,怎會識得此女子。」
「這倒也是,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擾孟母了。」狐不歸沖她微微一笑,撞一撞夜少卿,二人便離去了。
孟婆在其身後躬身:「老身恭送二位。」
「暫且把她安置在此吧。」夜少卿在一處閣樓前停下。
「冼華閣。」狐不歸看著閣樓上的匾額念了一遍名字,然後又四下望了一圈,「這不好吧,離你的般若浮生會不會有些近啦?」
「恐有變故,只能如此。」夜少卿解釋完,上前一步推開了房門,房間裡的陳設一應俱全,手袖一揮牆壁上的四顆夜明珠全部亮了起來,發出幽藍色的光芒。
狐不歸將她放在床上,依舊可以從她口中聽到那三個字:「花易折,花易折......」
「花易折花易折,還沒完沒了了,我看不如乾脆叫她花易折得了。」狐不歸抱怨一聲,起身讓開,「少卿你快來看看,她還有的治嗎?」
夜少卿上前站定在床邊,伸出手掌,五指張開,一道幽藍色的光將她籠罩起來,但是很快夜少卿的眉頭皺了起來,細探之下,皺的更深了。
一旁的狐不歸看到他這副表情變化,也跟著慌張起來,「如何了?」
夜少卿停了下來,收回手轉身看著他道:「是反噬。」
「什...什麼,反噬?」狐不歸一臉懵,隨後滿臉震驚,那張極漂亮的臉上一雙眼睜老大「你會不會弄錯了?」
「不會,確是反噬所致。」此時連夜少卿的表情都跟著凝重起來了,自己很確定沒有診錯。
「那這麼說她不是被人拋棄的?」
夜少卿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那她這一介女子,究竟是練得什麼邪門術法才被反噬成這樣,而且......而且還流落到了那種地方。」
「待她清醒,一問便知。」說完,夜少卿便要施法為她治療,卻被身邊這人攔了下來,「等等,等等少卿。」
夜少卿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都這樣了,你真打算救她?萬一她醒來......」
難得夜少卿一本正經的俊朗容顏上出現一絲淺淺的笑容,「怎麼,你怕她?」
「喂!說什麼呢,本王堂堂一妖界的王,豈會怕一名來歷不明的女子......」狐不歸看著他那張戲謔自己的嘴臉,雖然很少見,但還是一驚艷,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撇了撇嘴繼續道:「況且還是遭遇反噬的笨女人,本王何懼,快,救救救,別磨蹭了。」
夜少卿停止戲謔他,一臉嚴肅的施法,一層一層幽藍色的光環朝床上的人而去,沒多久床上的人便停止了呢喃,昏睡了過去。
「這就,結束了?」狐不歸看他收了手以為這就完了。
「不,我只是先將之前她在彌陀霧障侵入的毒霧解了,讓她先睡下。」
「我就說怎會如此簡單。」狐不歸細細一想,「需不需要我從妖界召十方前來看看?」
十方是妖界的御用醫師,原身是一條蛇,頭上長著兩隻角,但他卻不是龍,是唯一一隻長角的蛇,而且他的修為很高,特別是在醫藥這一方面,他化成人形的時候,也是一襲黑衣,容貌清冷俊朗,額頭會留有兩隻角,性格自帶蛇的屬性,浮生洗華夢若般,片身輕過皆成寒。
「不必。」冥界非尋常之地,收留一名女子已是非同之舉,切不能再多一人知曉此事,夜少卿想了想又道:「此事切不可傳出冥界。」
「嗯,那你有何需要,記得同我講。」
「現下就有一事非你不可。」
「嗯?」狐不歸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在妖界狐族聖地生長著一種植物,名曰血藤,藤蔓依附其他植株,其葉呈黑色,且經年不敗,獨花似血,花開萬年,花謝萬年,終得一果,曰血藤果......」
「那果子也是萬年一熟, 萬年一落?」
「非也。」夜少卿看著他投來殷切的目光,打破道:「成果便熟,熟百年便落。」
「!」花開萬年,花謝萬年,果子竟然只存在百年,這對於時間充裕的妖來說,確實是個稍縱即逝的時間,「那之後呢?」狐不歸一臉的不可思議。
「之後便會陷入沉寂,等待下一屆花開。」
「咦?我族聖物我都不知。」狐不歸突然驚奇起來,「為何你會對我族聖地的情況這麼了解?」
「說,是不是偷偷私闖過?」狐不歸神秘兮兮的拿手指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