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情如何?」夜少卿環視一圈殺戮之後淪為一片廢墟的妖族,其中還能聽到小妖仔的哭聲。
「死者已入土,傷者都在全力搶治。」十方看他一眼問道:「不知妖王殿下......」
「他受了些傷,在本君處將養,不日便歸,醫師勿掛心。」
「殿下受傷啦?」十分有些驚訝,為何在冥界還會受傷?
夜少卿點了點頭,然後將冥界發生的事以及花易折救治他的事告訴了他。
十方聽罷,長舒一口氣,「那還真是多謝魔尊殿下了。」
夜少卿僅在妖界呆了半日,看著處理的差不多了,便回了冥界,狐不歸還在榻上歇著,此時一道黑影突然從上空飛過,夜少卿趕忙追了出去,待追到黃泉路盡頭才停下,那人一襲黑袍,背身而立,被陰風一撩,夜少卿才看清連她頭上的髮帶都是黑色的。
夜少卿注視著那道背影良久,才試探道:「尊殿?」
又是良久才聽到一句涼涼的聲音:「少卿,可曉情?」
猛然聽她開口說這麼多字,夜少卿還有些不適應,斟酌一下回道:「回尊殿,許是曉得吧,許是也……不曉。」
夜少卿也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也不知自己回答的對與否,但是久未聽到她說話,便附上,「少卿愚鈍。」
夜少卿說完便見她手指輕彈,一朵紅色的花朵自她指尖飛出,緊接著如漫天的紅花雨般紛紛揚揚的落於黃泉道路兩旁,綿延數里不盡頭,染紅了整條黃泉路,蝕骨的花香醉人心脾,就連夜少卿都有些抗不住。
「尊殿,這是何意?」
「舍子,了卻前塵往事。」
夜少卿怔住了,透過前面這具黑色身影,望向這一眼望不到頭的開滿魔花舍子的黃泉路,心中是震撼的,如若當年自己走過這開滿舍子的黃泉路,那是否也早已了卻前塵往事?
待到夜少卿回神,前方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徒留一地紅花,舍子。
夜少卿從未見過女子襲黑袍,今日一見,果然,尊者回歸。
幾日後,狐不歸早已回了妖界,但是花易折卻未回歸來兮,依舊住在冼華閣,夜少卿雖很少往冼華閣走動,但是卻時時關注著那邊的動向。
這日,夜少卿在般若浮生處理公文,突然聽到冼華閣傳來的異動,便飛身而出,卻見花易折早已飛身上空,於是夜少卿也追了上去,落在了相距十幾步遠的地方,遙望前方黑色的身影,但是在黑色身影的對面不遠處,一道白色身影立在那處,是天界的尊者,天君天胤。
夜少卿只聽:「早知今日,一開始便不該讓天神留你,若無魔界,豈會有此諸多是非!」天君上來就是質問。
但是久久卻聽不到對面人的回答,天君只得道:「你明知自己不能沾染三千凡塵俗世,為何偏偏還要招惹?」
「......」花易折。
「你招惹東辰,為你身死魂消不說,為何還要再招惹執千?」天君此時已然更像一位老父親,在維護自己的兒子,「本君已經痛失一位兒子了,斷不可因你再失去一子!」
夜少卿震驚了,他萬萬沒想到天界的上任太子,東辰殿下竟是,竟是因魔尊而亡,是因情而亡,難怪黃泉路盡頭,魔尊會問那樣的話,只因,魔尊不入塵,不曉情,更不懂情。
天君說到此,花易折仍然一言不發,面無表情,誰也猜不透魔尊的心事。
「本君有意留你一命,如今為了執千,本君也留你不得了!」天君說著亮出了手中的神劍,通體銀白流轉著金光,劍長三尺有餘,劍刃鋒利無比,是上古神劍白衍。
傳說白衍祭出,必嗜血,且只飲心頭第一滴血,曰心頭血,想必今日怕是不得不見血了。
看到天君都將白衍祭出了,而魔君竟毫無反應,心下一急便要出手,但是卻突然被甩過來的東西罩住了,看著這層流動著紅色光芒的結界,夜少卿才發覺竟是護主結界。
尊殿竟將護主結界給了自己!
「尊殿!尊殿——」夜少卿不顧護主結界的炙烤,拍打著那層護主結界,此時才知道自己如此的不濟。
一道紅光滑過,斬赤祭出,穩穩的落於花易折手中,屆時空中風起雲湧,一半金色,一半赤色,相搏在一起,夜少卿在護主結界當中都能感覺到外面強大的靈息,簡直要將這層結界撕碎,可想而知,若沒有這層結界保護自己便會被這強大的靈息瞬間撕碎。
天君舉劍劈過來,被斬赤擋住了,相撞一瞬迸出的靈波迅速四下盪去,隔斷了空中的雲層,緊接著又是一陣激烈的打鬥,兩人實力不分上下,天君極力進攻,魔尊沉著應對,招招致命,侃侃避過。
打著打著便聽天君說道:「你既已選擇不入紅塵,為何偏偏還要留在這塵世間為禍蒼生!」
「......」
「嘭——」
「只因你註定孤獨一生,天神便要將那毀天滅地之力賜與你嗎?」天君用力一刺,「這是對本天君的不公,大大的不公!」
「......」花易折神情肅然,變換著手中的術法。
「本天君今日就要讓天神知道,即便沒有這毀天滅地之力,本君一樣打的過你!」天君銀牙緊咬,恨道:「今日本天君就讓天神知道,你本就不該存於這世間,本不該存在!」
「呀——!」
「哧——嘭!」
不知是天君的那番話起了作用,還是魔尊真的體力不支,漸漸落於了下風。
「尊殿——」夜少卿沖她大喊「尊殿莫聽信他言辭,他是故意的——」
「尊殿,他是要毀了您!」
「噗呲——」白衍刺入心臟的聲音。
「呃!」
「尊殿——」夜少卿聲嘶力竭。
夜少卿眼睜睜看著白衍從她體內穿身而過,手中斬赤消失,一同消失的還有自己眼前的那層護主結界。
夜少卿幾乎是眨眼的功夫飛身接住她的魔體,白衍卻如影隨形,夜少卿抱著她背過身生生挨了白衍的那一刺,簡直要神形俱滅,不愧是上古神劍!
「噗——」一口鮮血噴出。
「少卿——」狐不歸的聲音破空傳來,但是首先趕到的卻是朔月,直直將天君連同手中的白衍逼退至僅一步之遙,此時狐不歸才顯身在二人身旁。
「少卿,你怎樣了?」狐不歸急忙查看夜少卿的傷,但是怕傷他更重,以至於不敢碰他。
「不歸,尊殿……尊殿她……」
「易折?易折她如何了?」狐不歸這才發現躺在他懷中的花易折,一身玄色長袍,但是嘴角掛著未乾的血漬,一動不動的閉著眼。
狐不歸上手一摸,再抬手時滿手是血,「她,她這是……少卿,她這是怎麼了?」
狐不歸盯著那滿手的血,滿臉不可置信的問著他。
夜少卿肩頭挨了一劍,失血過多,此時虛弱的臉色慘白,說話都虛弱無力了,「她被白衍取了心頭血……」
狐不歸震驚的眼睛瞬間睜大,「白……白衍!」
「那她不就會……」
「魂飛魄散!啊哈哈哈......」天君強硬的聲音插進來,「這是她的命,她的命早該如此!」
狐不歸一咬牙,恨恨的看著那個得意的人,握緊了手中的朔月,眼看便要衝了上去,卻被夜少卿一把按住了肩頭,「不歸,冷靜!」
「少卿,事已至此,你如何讓我冷……」眼前閃過點點星光,狐不歸陡然住了口,怔然看著從她魔體裡消散出來的星光,那是她的神識,狐不歸下意識伸手去抓,神識卻一點一點彌散在了這三千萬丈紅塵之中。
「少卿,我這是不是眼花了?」狐不歸淒艾,想拼命揚起的唇角卻始終無法上揚,一滴滾燙的東西落於手背,真的滾燙滾燙,連帶心尖一起灼傷。
夜少卿看著他落淚的樣子,嗓音也跟著哽咽了,「不歸,我們帶易折回家。」
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心口漫開,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心中,心疼和愧疚同時折磨著他,幾乎讓他難以呼吸。
「二位可以離去,她必須得留下!」在這萬分悲痛的氛圍下,天君再插一刀。
「老子要和他拼了!」夜少卿一把拽住爆發邊緣的狐不歸,聲音猶如地獄寒冰,「事已至此,天君何苦咄咄逼人,難道不怕永無寧日嗎?」夜少卿紅了眼,第一次怒視一個人。
「若不毀掉她的肉身,本君才將永無寧日!」話落「嗖」的一聲,白衍升空直衝三人而去。
「嘭——」
「咣當!」
白衍被擊落在地。
一團黑氣直朝天君襲去,天君無措後退,竟來不及召喚白衍,以身相抗被足足逼出一口血來,「呃,噗——」
隨即一道靚麗的女聲強勢傳來:「天君莫要欺人太甚!」
狐不歸與夜少卿聞聲而望,領頭的是四位身著黑衣的女子,騎著高大的魔獸,黑紗遮面,其後是黑壓壓的一片魔兵,同樣騎著魔獸。
如此強大的陣容,狐不歸從未見過,真心被震撼住了,夜少卿在他旁邊小聲提醒道:「是魔界上古四大護法,曾追隨於魔尊殿下,今鎮守於魔界四方。」
狐不歸懵懂的看著夜少卿,卻突然又擔心起來,「那天界不也……」
夜少卿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
狐不歸便知曉了,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如溫暖陽光,眼尾淚水也在閃光。
這一戰,我們贏了。
花易折的魔體被四大護法護送回了歸來兮,四大護法合力做了張冰榻,用以冰封她的魔體,隨後又為夜少卿療了傷,被白衍刺中的傷口非一般靈力能癒合,只有藉助魔界的魔力,但仍需百年療養,劍傷方可徹底痊癒。
「是少卿不濟,害了魔尊,還請諸位護法降罪。」夜少卿突然跪了下來,「魔尊為了護我將護主結界給了我,才會被……」
狐不歸都驚呆了,輕語呢喃,「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