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字未言卻令雲承驚慌失措起來,忙解釋道:「雲承是在妖王殿,方聽的藥師十方大人說的,十方大人還叮囑雲承,要看著尊殿,莫要飲酒。」
「只是如今,臨近王都,侯爺盯的緊,不許任何人接近尊殿,就連我也被盯起來了。」雲承越說越喪氣,忽然間瞥到夏涼安的眼神,立馬起身後退幾步跪了下來。
「尊殿息怒,雲承知錯了,還請尊殿允雲承解釋。」雲承說著將頭叩在了地上,再抬頭時,方見她眼中神情稍淡了些,才開口道。
「當時情況十分危急,顏襲姑娘有生命危險,所以雲承不得已才幻化為人救……」雲承還未說完,便被一道術法變回了原形,緊接著房門被叩響。
「咚、咚、咚。」
雲承這才驚覺有人來了,遂一道白光消失了。
房門外傳來段難情的聲音:「殿下歇了嗎?」
段難情在門外看著屋裡燭光搖曳,但卻無人應,便又問一句:「殿下,臣可否入內?」
「可。」
夏涼安話音剛落,房門便被從外推開了,段難情信步走了進來,看到一席霓裳白衣的夏涼安,拱手行禮道:「臣深夜來訪,擾殿下清休,還請殿下恕罪。」
夏涼安抬頭朝他看去,雖未言語,但眼底的探尋之意,段難情早已明了。
恭敬道:「王都在即,事變必疾,臣之責乃護殿下之安寧,諸事殿下莫憂,臣會親理。」
總之一句話就是:莫要她多管閒事。
「噔」的一聲,夏涼安將翠玉盞置於几案上發出的聲音,不輕不重,但是段難情心裡卻沉了一下,朝她看了過去。
夏涼安未再看他,只是淺淺道一句:「下去吧。」
段難情複雜的看她一眼,遂行禮道:「臣,告退。」
段難情出來後長舒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她有沒有聽進去,會不會怪自己嫌她多管閒事,若因此與她交惡,自己該如何是好……
啊!段難情一驚,突然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啊,她是未來的皇后,自己是她的臣子,理應如此為她考慮,何來交惡一說,況且殿下也並非不明事理之人。
如此一想,段難情便覺得心裡舒坦多了,但即便如此,一夜歇的仍是輕淺,一丁點動靜都能讓他睜眼,以至於天還未亮便起了,較之平常早了大半個時辰。
段難情四處轉悠了一圈,正打算去夏涼安住的地方看看,忽然身後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侯爺!」
緊接著,「好巧啊,起這麼早竟然能碰上侯爺!還真是應了那句話……」
段難情回過身便見一名白衣男子,手持一把摺扇,樣貌並非俊郎,而是……漂亮,此刻正一臉調笑的看著自己,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段難情眉頭一皺,自己是蟲?盯著他,「莫非是雲承,雲公子?」
「正是在下。」雲承說著抱拳行禮,「雲承見過侯爺。」
段難情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才沉聲道:「不必多禮。」
「謝侯爺。」
「時日尚早,雲公子為何不多歇片刻?」
雲承呵呵一笑道:「承蒙侯爺關愛,只是雲承一介江湖散人,風餐露宿慣了,這突然間錦衣玉食,倒叫在下有些不適應了。」
「聽雲公子口音,不像是我大商之人。」
「侯爺果然不愧是侯爺,雲承自認行走江湖多年,早已淡了家鄉的口音,可還是逃不過侯爺的耳朵啊。」
段難情看著他沒說話,仿佛在等著他解釋。
「誠然,雲承並非大商之人,而是……」
關鍵時刻,雲承賣起了關子,導致段難情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多了些許疑惑。
「侯爺可曾聽說過彌陀之田?」
段難情凝思片刻,從小至今從未聽說過有這麼個地方,而且也從未見哪卷古籍里提過這個地名,遂問道:「那是何處?」
「嗯……」雲承拿扇子敲了敲頭,有些為難的說道:「若說何處,雲承也不知曉。」
「?」
「只因彌陀之田時隔幾年便會有一次遷徙,距離在下離開之際少說也有十幾年之久,如今遷至何方在下屬實不知。」
段難情半信半疑,二人心中各有思忖,自然也心照不宣不再提及此問題。
「本侯看雲公子年歲正當,不知可有婚配?」段難情突如其來的一問。
此事不能怪他,主要是不想千殿的事再次重演。
「呃呵呵,這個……」雲承尷尬一笑,沒想到堂堂的大商侯爺也如此八卦別人的終身之事,「在下比較信緣,至今為止也一直在尋那位有緣人……」
說到此,段難情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致使他乾笑一聲,說道:「侯爺較之雲承年長一二,至今也未曾聽聞侯爺心繫哪家千金,莫非也是在等一有緣人?」
段難情瞥他一眼,「本侯不信緣,雲公子也莫做他想。」
雲承立馬躬身行禮,「雲承謹記,斷不敢行逾越之舉。」
「且記住你今日之話。」段難情最後看他一眼,便先行離去了。
雲承在其身後,「啪」的一聲將手中摺扇打開了,在胸前搖著,嘴角卻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尊殿豈是能容任何人遐想的?
用過早膳,一行人開始上路,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明殺暗殺不斷,皆被斬於搖籃,行過幾條官道,到達距離王都最近的一座城池,龍躍里。
傳說,龍躍里的月亮與別處的月亮都有所不同,不僅月亮碩大明亮,有緣之人更是能看到有龍躍進月亮里,故此地有「趁夜踏月祥雲間,萬幸緣得龍躍里」一說。
是夜,月如大玉盤一般掛在夜空,將夜晚照的亮如白晝,一伸手仿佛就能夠到月亮,世人常說,望月使人思鄉,殿下此時是否是思鄉心切?
段難情一身青袍長身立於庭院之中,抬頭看著於半個時辰前便立於屋脊之上的那抹白色身影,白色的雲羅霓裳被渡上一層月光,散發著瑩白的光於夜風中舞動。
段難情喚小廝取了件披風,然後飛身上了屋脊,將披風裹在了她身上,「殿下可是思鄉了?」
夏涼安回身看了看他,又繼續抬頭盯著月亮,仿佛那裡真會有龍出現似的。
見她不作答,段難情只好繼續說道:「夜深寒涼,殿下還是早些回屋吧。」
夏涼安這次卻是連身子都一塊轉過來了,面對面抬頭看著他,一雙眼睛雖小,但是卻在夜裡尤其的亮,定定的看著他,就在段難情以為她又不說話時,卻突然聽到她輕喚兩個字。
「東辰……」
段難情全身一震,面部表情有些僵,「殿,殿下……」
下一瞬,段難情便見她乾脆利落的轉身,然後飛身至庭院頭也不回的回了屋。
徒留段難情一人立於屋脊上,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心裡仍因她方才的那聲呼喚動盪,臉色慢慢陰沉了下來,雙手於身體兩側緊握成拳,卻突然間又鬆開來,心底不知怎得變的浮躁起來,越是靠近王都,越意難平。
再次輕喚一聲心底里的那個名字,「潔兒……」
夏涼安回了屋中,服了一顆十方送來的藥丸,然後端坐於臥榻之上,運功調息。
調息一個大周天之後,天也蒙蒙亮了,雲承倒是早早起來跑到了膳房,叮囑做早膳的廚娘做一份補膳,廚娘還關切的問他是否是哪裡不適,要不要放些藥材,雲承便含糊的點頭應了下來,且表示藥材就算了,調侃著自己這身子沒那麼金貴,就不浪費那些個藥材了,吃點好的補補得了。
廚娘見此也未說過多,只是將補膳盛了個食盒裡一併遞給了他,雲承道了謝,拎著食盒出了膳房,一轉身不見了。
再次現身便是在夏涼安的房間裡,雲承將食盒置於外室几案上,然後一一擺在几案上,坐等著裡面的人完成調息。
不多時,夏涼安便出來了。
「尊殿快來,嘗嘗今早的膳食。」雲承邀功似的歡快道:「我特地讓廚娘做的補膳。」
夏涼安無視他歡快的樣子,徑直走到几案旁,坐於蒲團之上,對他遞過來的膳食倒無從拒絕。
早膳吃到一半,雲承突然驚覺,狐狸耳朵霎時都露了出來,「尊殿且慢慢吃,雲承先走一步。」說罷,一眨眼便消失了。
「咚、咚、咚」
「殿下起了嗎?」門外傳來顏襲的聲音,「侯爺來陪您用早膳來了。」
屋內一片安靜。
「侯爺請在此稍等片刻,容奴家去看看殿下。」
「嗯。」段難情臉色有些沉,今早小廝來報說一大早便不見了雲公子,後膳房廚娘說是雲公子來討了一份補膳,給自己補身子,可並未見其回房間,於是段難情懷疑,他是不是來了殿下這裡,若真是的話......
段難情正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就見房門突然打開了,顏襲出現在面前,「侯爺請進吧,殿下已在等您了。」
乍一聽,段難情還有些受寵若驚,殿下在等自己用早膳嗎?
進房間後,段難情見她果然坐於几案旁等候了,几案上空空如也,只有一酒壺與一翠玉酒盞。
段難情瞬時皺了皺眉頭,這一大清早便飲酒嗎?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臣,拜見殿下。」段難情躬身行禮道。
「坐。」夏涼安一個眼神掃過他,最後落於几案對面的坐席上。
「謝殿下。」段難情坐於她對面,顏襲將食盒裡的早膳拿出來,一一擺在兩人面前,便退了出去。
「清晨,不宜飲酒。」段難情以此為由將她執酒盞的手握住,並用另只手奪下她手中的酒盞,置於一旁,將一碗羹湯移至她面前,「先果腹。」
夏涼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瞼目光落於那碗羹湯上,羹湯色澤金黃,有些許油花漂浮於上面,濃濃鮮香飄散出來,勾纏味蕾。
段難情見她只看不吃,疑惑道:「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