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楠突然覺得這樣的侯爺有些陌生,定了定心弦道:「坊間皆談這場雨水與殿下有關......」
段難情眼神暗沉,眉毛輕挑,示意他繼續。
「說是殿下帶來了這場大雨,解了乾旱之災,被坊間奉為能帶來福澤的福女。」
「福女?」
齊楠點頭,「嗯,是的,坊間百姓是這麼說的。」
段難情深思了一下,「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嗯?」齊楠有些不明白,「侯爺此話怎講?」
「......」段難情一抹複雜神色看了看他。
果不其然,大雨連降月余,原本解了的乾旱之災,此時變成了洪澇之患,雨水沖刷著大地,連沙帶土,百姓房屋被雨水浸泡,一衝就垮掉了,好多百姓流離失所,在大雨中尋找庇護之所。
洪澇不僅損毀房屋田舍,甚至還威脅到了人的性命,好多人被洪水沖走不見蹤跡,還有人活生生被洪水淹死的,吃不上喝不上,再這樣下去,百姓一樣也會被餓死。
真是應了太傅當時的那句話,不能怪太傅杞人憂天啊,此時一眾臣子站在大殿之中,無一人敢說話。
商敬初坐在高處,看著下面群臣默不作聲,臉色是越發的黑,就差將那幾摞摺子甩他們臉上了。
「這會怎麼都不說話啦?」商敬初雖是年輕但是好歹也是帝王,威嚴還是在的,怒道:「先前下雨之時說朕是龍威浩蕩,威震四方,那現如今呢?洪水泛濫,民不聊生,朕又成什麼啦?啊!」
「你看看你們遞上來的摺子,朕都不用打開都知道裡面寫的什麼,說的什麼,一點實際作用也無,若諸如此,日後便也不必早朝了,趁早告老還鄉吧。」
「陛下息怒。」此時還敢站出來說這句話的除了太傅大人也沒有別人了,只見太傅陳卯陳大人手持上尖下方鐫刻圖騰的白玉圭,朝上座的商敬初深深鞠躬,「陛下,如今當務之急不是摺子的問題啊,而是該如何解決這水患之災啊。」
一瞬間,群臣下跪:「懇請陛下息怒!」
段難情這次竟然罕見的來上早朝了,看著自身周邊皆跪下的大臣,唯自己鶴立雞群一般站在大殿之上,段難情抬頭朝上座的商敬初看了過去,商敬初同樣也朝他看了過來,一個是年輕的帝王,一個是年輕的上將軍,陛下親封的侯爺,四目相對,皆神色複雜,面容冷峻,商敬初抿了抿唇線,別開了視線,段難情也自覺的低下了頭。
由此,商敬初火氣也降了一些,冷靜下來,看著大殿中跪一地的臣子,起身的話沒有說,反倒問了一句,「時下,哪位大臣有好的治洪之策,不妨在這大殿之上說來聽聽。」
「這......」群臣一聽這開始交頭接耳,「這可如何是好,未曾聽聞啊。」
「我倒是聽聞坊間傳說,這洪災是妖女作祟,何不請個法師捉住此妖女?」
「王大人所言,我也早有耳聞,一開始還以為是福女,還跟著拜了幾日,誰曾想竟是妖女,晦氣,晦氣呀!」
「是啊是啊,我還聽說此女就是那異國來的公主,身懷江湖巫蠱之術,能夠呼風喚雨,興許就是......」
「都在討論什麼呢?大點聲,讓朕也跟著聽聽。」商敬初怎麼說也是習武之人,聽力還是很敏銳的,群臣在大殿之上嘀嘀咕咕討論什麼,他怎能聽不到。
群臣停止討論,卻也不敢開口,畢竟這事迷信的狠,陛下信了還好,不信那就是個惑亂朝綱的重罪,以至於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連位高權重的宰輔與太師大人都不敢張口了。
最後竟還是一名小臣斗膽回稟,「回陛下,我等皆在議論......」
「議論何事?」商敬初看著他眯了眯眼睛,段難情也朝他看過去,心覺不是什麼好事。
「議論坊間謠傳福女實為妖女一事。」
「說來聽聽。」商敬初平靜的很,但是站於下方的段難情卻心下一驚,果真是此事!
「諾。」小臣得了允許娓娓道來,「上月初,大雨初降,福澤四方,坊間傳言是福女降臨我大商境內,解燃眉之急,適逢恰有異國公主入我大商,不日入住皇宮,於是坊間便深信此女子為福女,奉之。」
「卻未曾料到,大雨連綿月余不歇,坊間又傳此女子並非真正的福女,乃是降災的妖女,需得除之,方可解這洪患之災,至此臣懇請陛下......」
「一派胡言!」段難情還未等他說完便火了,冷著一張比方才還要冷的臉斥道:「荒謬!」
「身為一朝之臣,怎可信這坊間稽談,難道是要我大商之國以迷信信仰之道治國嗎?」段難情掃視一圈跪在地上的群臣,然後面向商敬初,衣袍一撩,單膝跪下,行將軍之禮道。
「陛下莫聽信此等讒言,坊間謠言信不得真,太傅大人所言極是,當務之急便是儘快找到治洪之策,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太師一伙人看不下去了,紛紛投來異樣目光,就連坐於高位的商敬初都未曾料到他竟如此激烈駁回,平日上朝都是從頭到尾不做聲,今日倒是反常。
只聽太師劉大人開口道:「侯爺乃上過沙場點過兵的一代名將,自是不信這等鬼怪邪神一說,但於坊間百姓而言,此事便不是謠言那麼簡單,而是關乎性命,關於坊間傳言的妖女是異國公主一說,陛下只需一證便可,是與不是均是陛下說了算,侯爺如此激動是何意?難不成侯爺深知些什麼陛下不知之事?」
「劉大人此話是在指責本侯有意隱瞞些許事情嗎?」
「臣並非此意,侯爺當真是錯怪老臣了。」劉淳老狐狸一般的笑道:「只是在坐的諸位大臣都知,護持這異國公主一路入境我大商的是侯爺,這一路實屬漫長,期間發生何事我等也未可知,既然侯爺自言清白,我等也只好聽著。」
「侯爺鐵骨錚錚,不信這鬼神之說,但是老臣卻聽聞......」宰輔高緒高大人又緊跟著續上了,「這將軍府的二公子可是師承都城外頗負盛名的雲台山,那兒的道士可是有名的捉鬼除妖之士,像段二公子如此聰慧之人,想必定能習的一身本領,侯爺您覺得呢?」
「本侯自然知曉,不需宰輔大人告知。」段難情看了一眼老謀深算的宰輔大人,「但這與本侯又有何干係,人各有志,安也自幼喜好奇門遁甲之術,本侯自幼隨軍征戰沙場,宰輔大人此言意欲何為啊?」
「呵呵,侯爺多慮了。」高緒笑著捋了兩把鬍子,繼續道:「老臣只是覺得,若陛下真要找個道士驗證這位異國公主,倒不妨請段二公子看看了,畢竟也是自家人。」
「你......」
「侯爺意下如何?」商敬初見那二人爭論了半天誰也不讓誰,當下便開口問道段難情。
「陛下。」段難情施禮,「臣覺得當務之急應是找出治洪之策,而非是宰輔大人口中這妖怪之談。」
「老臣附議,陛下。」太傅大人陳卯叩首附議。
「那好。」商敬初道:「既然如此,那便儘快找出......」
「報——報——」
商敬初還未說完,大殿之外便有侍衛急報而來,大殿之中所有人都朝殿外看去,段難情和商敬初也不例外,殿外依舊雨水未停歇,侍衛冒雨前來,渾身是水,跪在殿外,等待召見。
裴慶一看這,扯著嗓子問了句:「何事來報?」
殿外侍衛頭一低答道:「稟陛下,城門口聚集大批百姓,冒雨闖城門要面見陛下,捉拿妖孽。」
侍衛寥寥幾句,攪亂一整個大殿群臣的心,有高興的,也有心煩的,商敬初坐在高台之上,自然能看的清清楚楚。
「宣進殿來。」商敬初對一旁的裴慶說。
接著便聽到裴慶又扯著嗓子喊一聲:「宣守門侍衛進殿——」
侍衛得到召見後一路躬著身子低頭進殿,然後單膝跪在中間的一條道上,低頭抱拳行禮,「屬下拜見皇帝陛下。」
商敬初眼帘一垂看著跪在大殿之上渾身被雨水淋濕的人,說道:「將城門口之事一一道來。」
「諾,殿下。」侍衛得了允許便一五一十的講述起城門口之事。
雅居。
雨水連下月余,這簡陋的雅居竟然能撐過來,也真是令顏襲紅凝以及其他小廝刮目相看。
此時,在室內,紅凝正跪坐在几案旁看夏涼安與顏襲對弈,几案另一邊擺著幾碟新蒸的糕點,爐火上煮著一壺清茶,案角燃著一方安神香,幾人生活過的十分愜意。
就在兩人對弈正歡時,夏涼安突然聽到一道聲音:尊殿,外面出事了。
夏涼安淡定異常,眼皮都不帶眨的,只是盯著棋盤上的棋子,然後用傳音之術問道:何事?
雅居上空盤旋著一道白色的霧氣,久久不散,聽到聲音後又飄動了一下:尊殿,此時坊間認為這大雨不歇,皆是妖物作祟,而他們將您當作了這妖物,要硬闖宮門面見陛下,拿您問罪呢。
夏涼安剛要落子的手頓了一下,眼底暗沉了一絲。
「殿下為何不落了?」顏襲見她有異,便抬頭朝她看了過去。
紅凝亦是。
夏涼安未抬頭只是眨了兩下眼,然後繼續落子,緊接著耳邊又響起雲承的傳話:還請尊殿允小妖去問問這司掌雨水的小神到底是奉了誰的旨,如此陷害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