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讓你進殿候著,你為何跪在殿外啊?」
段難情深深地朝他叩首,「臣有罪,特來請陛下責罰。」
商敬初也不是沒腦子的,當即知道了他的意思,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隨後聲音低沉的說道:「隨朕進來。」
「諾。」段難情彎腰跟著商敬初進殿,殿外裴慶為二人關上殿門。
商敬初上座,段難情又自覺的跪在了下面。
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商敬初此時看著他,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下面跪著的段難情也在默默的等待著責罰,不管什麼責罰,自己都承受。
這也是段難情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面對他。
良久,商敬初才道:「朕已向母后保證,殊一定會平安無事。」
「是微臣無能,辦事不利。」段難情恨不得臉貼在地上說話。
商敬初無奈的擺擺手,「她並非我大商良人,你無需自責。」
此話聽的段難情心裡一緊,脫口而出,「那陛下打算......」忽然又覺不妥,立馬改口,「打算如何救治長公主?」
「哎——」商敬初長嘆一口氣,「真是時也,命也!」
「......」段難情猶豫著,最後終究是理性戰勝了感性,「陛下,臣有一物,不知可否一試?」
商敬初像是又見到星光似的,雙眼明亮起來,「何物?」
段難情從懷中掏出一物,商敬初看著躺在他手心那顆不起眼的石頭,瞬間又沒了興趣,「一顆玩石,能有何作用?」
「請陛下仔細一瞧。」段難情斗膽起身雙手將那顆紅色的石頭送他面前的書案上,然後又退回去跪在了原處。
商敬初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個紅色的石頭,想著拿手裡看看仔細,誰知手還沒觸碰到它就被燙的縮了回來,這一下,立馬激起了商敬初的好奇心,遂再次伸手試探,發現這顆小石頭雖看著普通,卻十分燙人,貼至周邊溫度尚可,可一旦觸碰,定會被燙傷。
段難情本以為陛下九五之尊定能接觸,沒想到連陛下也不可,於是小心提醒:「此物溫度極高,陛下切莫被燙傷。」
果然,商敬初試了好幾次想拿起來,但是每次都不能觸碰它,細看此物周身還散發著微弱的紅光,對周邊事物並無損害,商敬初好奇的問道:「此物從何得來?」
段難情想了想,「去北夏的路上,一術士相贈。」
「哦~」商敬初笑笑,「竟還有此等好事。」
「若陛下不嫌,可用此物為長公主一試。」段難情趕緊轉移話題。
「好好好。」商敬初求之不得呢,卻忽然又犯愁了,「此物如此之熱,恐怕殊一無法承受啊。」
段難情為他出了一個主意,「尋一天蠶絲織物,縫一囊袋,每日戴於身上。」
「好主意,好主意。」商敬初笑著走下來,趕緊扶起段難情,「快,難情,帶上它,隨朕去凌雲殿。」
「諾。」段難情剛起身卻差點栽到前面,幸好商敬初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他,「難情,你的身子......」
段難情連忙擺擺手,與他保持開距離,然後轉身拿起書案上那顆石頭,「陛下,您先請。」
商敬初看他就可將其握於手中,心中難免有些吃味,在看他一眼,此時卻發現他面色竟有些蒼白,想了想許是身子還沒完全好,便走了出去,吩咐裴慶取塊天蠶絲帕,讓繡娘縫製個香囊送到凌雲殿。
裴慶領旨轉身朝庫房走去,商敬初則帶著段難情朝凌雲殿走去。
太后早早候在殿外了,一看到他倆立馬激動起來。
二人行禮,「兒臣見過母后,微臣見過太后。」
「快起來,快起來。」然後往他二人身後望望,「請的人什麼時候到?」
他們二人看到太后殷切的眼神,均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隨後段難情自覺的要下跪請責,卻被商敬初暗地裡攔住了,朝太后笑笑道:「母后莫急,容二人慢慢同您說。」
說著,商敬初扶著太后進了凌雲殿內,身後段難情也跟了進去,站在商敬初身後。
只聽商敬初道:「母后,朕讓難情去請的這位大師啊,在聽了唯兒的症狀後,說是已病入膏肓,無法根治了。」
「大膽!」太后聽後立馬怒了,「竟敢詛咒公主,罪不容誅!他在哪兒,陛下派兵將他與哀家抓來,看哀家不扒了他的皮!」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商敬初立馬哄著又道:「那人雖說無法根治,但還是贈了一物,說是可保唯兒後半生無恙,但是前提是此物不離身。」
「這還差不多。」太后終於消氣了,但還是帶點情緒,「何物啊,拿與哀家瞧瞧。」
段難情也真是佩服他這信口拈來的本事,於是在商敬初的示意下,段難情雙手將那顆紅色的石頭呈在了太后眼前。
太后鄙夷,「就是此物?」
「母后可不要小視它,它可是......母后莫碰!」
還是段難情眼疾手快的撤回了雙手,商敬初也舒了一口氣。
太后雖未碰到,但也感受到了它的溫度,「此物是熱的?」
商敬初鄭重的點了一下頭,「此物十分炙熱,切不可觸碰。」
「那他......」太后看了眼段難情,以及他雙手托著那顆小石頭。
商敬初耐心解釋,「母后莫不是忘了,大師相贈,定是做了法事。」
太后也只好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後面裴慶手中托著個漂亮的香囊候在了殿外,「老奴見過陛下太后娘娘。」
商敬初:「快進來。」
「諾。」
「難情,放於這裡面。」商敬初吩咐著。
段難情再有不舍也不得不照做,「諾。」
段難情將裝有那顆石頭的香囊鄭重的呈到太后面前,太后此時還有些猶豫,商敬初鼓勵她試試,她這才小心翼翼的捏著香囊的束帶拿起來,然後快速的拿手指碰了一下下面,真的沒那麼燙了,是溫熱的。
此時太后真的喜笑顏開了,拿著香囊趕緊走到商殊一的臥榻旁,看著女兒臉上脖子上一塊一塊的黑斑,眼裡滿是心疼,急忙將手中溫熱的香囊放她胸前,真的是奇蹟,黑斑肉眼可見的消了下去。
太后喜極而泣,將香囊拿離後,黑斑又漸漸浮現上來,看來果真如大師所言,後半生都離不開這溫熱的香囊了。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商殊一便轉醒了過來,段難情見她已無大礙,便出聲告辭了。
商敬初知他何意,便隨他一道出來了。
二人立於一處隱蔽地方,裴慶把守在附近。
段難情當即跪下,「謝陛下為臣解圍。」
「兩相相抵,你無功無過。」
「微臣明白。」段難情本來也不奢求什麼有功,只是天牢的事就不大好說了。
但是思量過三,段難情還是問了一嘴,「那天牢那邊,陛下有何打算?」
商敬初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反問了他一句,「難情啊,你可知朕為何封你為永安侯嗎?」
段難情深覺自己觸到了他的底線,只能默默的搖搖頭。
商敬初卻突然對著他一笑,笑容非常人畜無害,道:「只因你從不多管閒事!」
段難情瞬間明白了,「陛下說的是,微臣逾越啦。」
「好啦。」商敬初突然拍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嚴肅。」
「君臣有別,是陛下抬愛。」
「好啦,朕越說你越來勁了。」商敬初笑眯眯的看著他,「朕的天下以後還得靠你守護呢。」
「謹遵陛下調遣!」段難情說完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微臣先行告退。」
「嗯嗯。」商敬初點點頭,「早些回去歇著吧,哦,對了,你何日成親?」
「此月十日又六。」
「三日後。」
「嗯。」段難情點頭。
「好好,朕的賀禮定會準時送到!」
「謝陛下。」段難情起身退了出去,只留下商敬初一個人,笑的有些毛骨悚然。
商敬初還未到凌雲殿內,便聽到商殊一的嬉笑聲,「母后,這真的是念哥哥送給兒臣的嗎?」
太后一臉慈愛的笑著點頭。
商殊一高興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哈哈,唯兒就知道念哥哥心裡還是有唯兒的!」
「唯兒定會好好保管,絕不離開身邊。」
太后好久沒看到自己的女兒這樣了,臉上的笑容從揚起就沒放下過,卻突然被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碎了。
「你真是想多了!」商敬初背著手走進殿,白了一眼商殊一。
商殊一立馬撇嘴,朝太后懷裡鑽去,「母后~你看他~」
「陛下!」太后立馬嚴肅起來,瞪了商敬初一眼。
商敬初也不怕事,直叫屈,「兒臣未說錯,是大師讓難情轉給她的啊。」
商殊一一聽這更來氣了,氣的剛恢復白靜的小臉都扭曲了,叫嚷著,「本殿不管,是念哥哥給的就是他給的,管他哪個大師讓給的,反正就是念哥哥給的。」
商敬初看她這無理取鬧的樣子,唰的一下站了起來,正準備往殿外走,忽然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嘴角一勾,故意道:「哦,對了,後日你的念哥哥大婚,可別忘了備賀禮喲。」說罷,商敬初哈哈大笑著走出了殿外。
身後商殊一氣的咬牙切齒,這一消息對她來說無疑是個重磅炸彈,手中香囊袋中的石頭恨不得捏碎了,胸口劇烈起伏著,大吼道:「本殿的事才不要你管!」
身後的太后也終於明白了,起身安慰道:「唯兒啊,你切不可再胡鬧啦。」
商殊一一看連自己母后都不站在自己這一邊了,立馬撒嬌,「母后~難道您真忍心盼兒臣後半生不幸嗎?」
「胡說!」太后怒道。
商殊一立馬小嘴一噘,搖著太后的手臂,「母后~兒臣就知道母后最好了。」然後將頭貼在太后肩上,「母后最疼兒臣了,嘿嘿。」
商殊一調笑的表情瞬間轉換的陰劣又自私,目光中透露著勢在必得的趨勢。
段難情乘著轎子一路回到侯府,段伯前來接他,剛下轎,段伯看到他慘白的臉色被嚇了一跳。
「侯爺您沒事吧?」段伯上來攙扶他。
段難情順勢借著他的力從轎里出來,剛一觸碰他指尖,段伯便驚呼一聲:「侯爺您寒涼啦!」
段伯直接便吩咐前來的小廝,「快燒些熱水來,為侯爺驅寒。」
「諾。」小廝一溜煙跑了。
「母君未曾過來?」段難情有些詫異沒見到母君指揮的身影。
「小姐一大早陪老夫人去雲台山上喜香了,老爺親自去遞喜帖了。」
正好都出去了,段難情也難得清靜,泡個浴湯,捧著一本破破爛爛的書,這還是上次去問太傅關於刻在掌心的字時候,太傅從一堆書里找出來的,給了他,名字都有些模糊了,叫《太乙啟示錄》。
段難情翻了兩眼看是關於奇聞異事的,便拿了回來,此時卻在手上捧了一天。
直到黑夜,有個身影閃了進來,段難情也毫不介意。
只聽黑影道:「侯爺,屬下來了。」是一道低沉的男聲。
「講。」段難情頭也不抬。
「諾。」黑影說道:「那日的情形是這樣的。」
當日住在崇德宮的高貴妃剛換上太后差人送來的一套華服,黑色綢緞上紅色織就的火牡丹,衣襟周邊金絲線繡的素錦團花紋,胸前若隱若現一隻鳳凰圖案,高貴妃稀罕的不得了。
大商以黑紅色為尊,尤其又加持鳳凰,這是要成為後宮之主的節奏啊,最主要的還是太后娘娘送的,高貴妃想不張揚都難。
「聽說棲霞殿那位現在住冷宮啦?」高貴妃高傲的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如今說起棲霞殿眼裡小星星都快冒出來了。
「是的娘娘。」身旁伺候的下人回答的小心翼翼。
此時的高貴妃身懷龍嗣,連太后都重視,金貴的很,得小心服侍,一個不如意,小命不保。
「哼!本宮試著今兒個心裡高興,想去那冷宮瞧瞧,長什麼樣。」
啊!一聽這,下人嚇壞了,那怎麼能是這大神去的地方,趕忙阻止。
「娘娘不可啊!」下人急忙跪在面前阻止,「娘娘如今身子嬌貴,怎能去那骯髒之地!」
「你這話說的可真中聽。」高貴妃輕蔑的一笑,「可她畢竟曾經也是棲霞殿的主兒,本宮若不去,她又怎知棲霞殿如今的主兒將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