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馬車吱呀吱呀的來到鐵匠營的門口時,這裡已經被一眾工人圍了起來。
一個和納魯同樣工作的男人看到他帶著七八個伐木工一起來到時,拉著他大聲喊道。
「納魯,弗雷多要跑,但被我們圍在這裡了。」
「他為什麼要跑啊?」
雖然路上伐木工們已經對他說了好幾個伐木場的負責人都已經跑路,但他仍舊不理解為何弗雷多要跑?
「你蠢啊?……」
工友嗚哩哇啦給他說了一大堆,無非是城外有魔族開始出現,現在很多人都要往其他城市跑,包括這些各個工坊的老闆們。
「……那他欠我們的工錢?我的錢……」
納魯腦子嗡嗡的,嘴裡不停嘟囔著。
正當一群人不斷的在砸著門時,遠處的街道上傳來一陣密集的步子聲。
不一會兒,一隊士兵就迅速出現在人群之外。領頭的軍官摘下頭盔,皺眉看著眼前這亂鬨鬨的場面。心想這些商人可真會給自己找事。
這些負責軍隊後勤供應的商人陸陸續續的都離開了哈奇堡,這他是知道的。他們在這裡象徵性的抵抗兩天也會撤退,反正倉庫都已裝滿,足夠軍隊用七八天的。
這幾十天商人們通過贈送物資的名義,讓這些貴族省了大筆的軍費裝進自己口袋,現在這些軍官也要投桃報李維護他們的安全。
「你們在幹什麼?不知道鐵匠營是軍械生產重地嗎?趕緊都給我散開!不然全部拉到罪囚營去。」
軍官握著馬鞭指向眾人,惡狠狠的大聲喊道,他手下的士兵也適時的都拔出了長劍握在手裡。
這支軍隊大概也就三十多人,看著外面擠的黑壓壓是他們兩三倍人數的男人們也是略感緊張。
「騎士老爺,弗雷多大人欠了我們一個多月的工錢。我們只是想讓他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
「對!還錢!」
「還錢!」
人群中一個比較有威望的工人對軍官說道,其他的人也在跟著附和高喊。
納魯在人群中木然的也舉著拳頭,心裡卻是亂成了一團麻。
「他怎麼能夠這樣?他憑什麼欺騙我們?」
誰都沒發現,一縷縷黑色的氣息開始自兜里的黑色六邊球中縈繞彌散。
有次妻子給他洗衣服時取了出來,到了第二天它就又出現在納魯的兜里。這個怪東西他為什麼要一直帶著,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要吵!現在都給散開,有事情去市政廳找官員找領主都可以。」
軍官面對洶湧的嘈雜聲不禁一陣惱火,其他的商人都能順利跑掉,就這個弗雷多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磨蹭。
眼看街角開始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這些都是其他工坊的工人。老闆跑掉後,控訴無門的他們追覓著混亂聲,都開始朝這裡趕過來。
「要糟……」
騎士鬢角流淌下一滴汗水,四顧著把軍隊團團圍住的人群。
「轟隆!」
巨大的聲響令所有人同時噤聲,鐵匠營的大門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轟然倒下。
那群孔武有力的伐木工人光著臂膀在不住的喘息,他們拳頭指向匠營高喊著。
「兄弟們,抓住弗雷多!讓他給錢!」
「抓住他!」
「你們這群暴民!全部都想死嗎?」
看著場中一浪高過一浪的怒吼,軍官夾緊了受驚的戰馬,並憤怒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他是受命來到這裡集合的其他領地的軍隊,對於這種沒有任何服從意識的民眾厭惡到了極點。若是放在他的領地敢出現這樣的事,這些人會被他統統吊死。
看著眾人如同潮水般湧進匠營,並推搡著弗雷多從小屋中出來。
軍官咬牙揮出了手中的劍。
一個距離他很近的男人慘叫一聲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場面瞬間寂靜了起來。
被人群團團圍住的弗雷多看到後,既驚恐又興奮的高聲大喊。
「你們這群該死的暴民,居然敢對我做出這種行為?那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你們會統統被全部處死。」
「啊!」
他忽然瞪大了雙眼,手掌在腹部摸了一下,紅色的鮮血染滿了手掌。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第二刀,第三刀……
一個面色猙獰的壯漢,手持匕首不停的朝他腹部捅去。
弗雷多表情變得扭曲,嘴角抽搐著揪住了他的胳膊,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襲殺貴族,就算他只是個落魄的貴族,但他們怎麼敢?
「咚!」
有一個就有第二個。他的後腦再受重擊,此刻他已經無力站立,癱軟的倒在了地上。
「該死的……」
軍官咬了咬牙,從懷中掏出示警魔法捲軸迅速撕裂。
一枚紅色的火球炸裂在高空,映紅了他的鎧甲,也照亮了工人們憤怒的臉。
「軍隊要殺人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士兵們的長劍開始朝人群里扎去,他們認為是這些暴民先朝自己攻擊。
工人們在被趕的一陣亂竄後。木棒,斧頭也開始出現在他們的手中朝軍人們揮去。
這期間有人趁亂逃離了此地,也有人怒吼著向軍隊揮舞工具。
納魯的手緊緊握住馬車的韁繩,眼神呆滯的看向弗雷多倒下的地方。
「我的工錢……我的工錢……」
除了那些用慣了斧頭,體態健碩的伐木工。其他人根本就無法和訓練有素的軍隊相對抗。儘管他們的人數更多,但他們是民。
灑在臉上的鮮血迅速潑滅了人們憤怒的氣焰。軍官看著逐漸退卻的工人們,又看了一眼自己倒下的幾名士兵。
他罵了一句粗口翻下馬來,揪住一個還想往後退的年輕人就將長劍捅進他的胸膛。
然後又揮出劍鋒,砍傷了附近的幾人。
「包圍這群混蛋,一個都不要放走。」
他高聲喊道,染著血滴的臉龐顯得猙獰而扭曲。
這些工人大多都是世代居住在比奇堡領地的居民。若是領主還在的話是絕對不允許有人如此肆意對待自己的子民的。
但是,他不在,他拋棄了這裡。
在魔族出現在東邊公國的消息傳入他耳朵後,他就匆忙帶著家人帶著財寶逃離了領地。
納魯感覺到人群驚叫著,開始朝外涌動。他腦子轉不過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一會兒朝這邊跑,又一會兒要朝那邊跑。
正當他拉著韁繩準備跟隨人流時,一道寒光砍在了手臂上。
「呃?!」
抬起手臂,他後知後覺的發現手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噴血的傷口。
「啊!!!」
面對兇狠的士兵,他不解。他做錯了什麼?
他來索要工錢,沒有拿到。他又沒有攻擊他們,為什麼?
被士兵拉著領子丟在地上的他,渾身顫抖著,眼淚和鼻涕混在了一起。
看著余光中不停趕往這裡的軍人和嘈雜混亂的人群,黑色的絲線開始在瞳孔中聚集。
「全部都趴在地上!雙手抱頭!」
「放開我!我是無辜的!」
「還敢反抗!?」
「啊!」
慘叫聲,怒吼聲,腳步踩踏聲,刀劍磨擦聲。
這紛雜的聲音不停朝納魯耳中灌輸,讓他已經混亂的神志變得更加不清晰。
「我犯了什麼罪?我有什麼錯?為什麼?為什麼……」
黑色的氣息從他的身體朝外散發,他晃晃悠悠的站立起來,雙眼漆黑。
伊諾拉在精神空間內無聲的笑著,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愉悅和滿足感。儘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這種笑容卻更能傳遞出她心中的快樂與興奮。
軍官首先發現了納魯的不對勁,他雙眼圓睜,長劍指著這個男人大喊。
「墮魔者!來人,快殺了他!」
士兵們聽後大驚失色,長槍與長劍迅速的捅進了納魯的身體裡。
「好疼,好疼啊!你們不要打我啊!」
黑色的氣息變為堅硬的針刺開始朝四周攢射,士兵的皮甲根本擋不住這魔力構物的鋒銳,紛紛被扎穿了身體。
而死的更多的卻是周圍的普通人。
人們尖叫著開始發狂似的遠離這個怪物,但他們在納魯眼中的形象卻如同一個個弗雷多在朝外逃跑。
「不……不許走,我的工錢,還我的錢!」
黑色的氣息如同有生命的觸手一樣穿入進人群,而後迅速變得堅硬如鋼鐵一般,帶起一蓬蓬血花噴射出來。
各種各樣的慘叫交織在一起,仿佛奏響了一曲死亡交響樂。令人毛骨悚然,衝擊著人們的耳膜和心靈。如同尖銳的利刃,刺痛著人們的神經。
「混蛋!快通知聖一教和那些法師!」
軍官高聲下達著命令,人卻不斷的向外圍退去,遠離這個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