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丘尋的詢問,賀平章一愣,隨即眼神幽幽,滿臉滄桑。
「大叔,有酒嗎?」
丘尋腦袋上生出一個問號,在大包里翻找了一下,底部還真有一瓶酒,但也就這一瓶。
「把它拿出來,這很重要」。
拿出酒的時候,丘尋扮演地角色本能地掙扎,臉上出現肉痛的表情。
賀平章絲毫不客氣,旋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好酒!既然這樣,我就同您講講,我的故事」。
丘尋反應過來:「等等,你別……」
(一道白光閃過)
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
賀平章蹲在牛肉麵館前的垃圾桶蓋上,手上捧著一杯溫熱的茉莉奶綠奶茶。
邱鈴中學的商業街從傍晚開始就冷冷清清,杳無人煙。
倒也不是一個人都沒有,有一個學生,手裡攥著一大把錢,瘋狂乾飯,從街頭吃到了街尾,一看就是個飯桶。
夜深了。
賀平章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他每天都會這樣,蹲在這垃圾桶蓋上,默默發呆,腦子裡很亂,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像一坨謝特。
這時候,一個女孩慌慌張張從教學區跑出來,引起了賀平章的注意。
現在可是深夜,女孩行跡十分可疑。
兩人在十幾米處對上了視線。
都可以從對方的臉上看到疑惑和懵逼。
蘇盈芝率先開口:「大晚上的,你蹲在垃圾桶蓋上幹什麼?」
「大晚上的,你個小丫頭片子,在教學區里幹什麼?」
「校規里有提到,晚上不要在學校里遊蕩」。
「那狗屁校規還說了,晚上不能進那破教學區」。
蘇盈芝一愣,想到了詭異們的課堂,身體微微發抖,一臉後怕。
「好餓,好冷」,她小聲嘀咕。
「哈?」賀平章以為這丫頭在跟他說話,「這面前就有一家牛肉麵館,往右走幾步,就是奶茶店」。
蘇盈芝也沒想到賀平章會接話,苦笑著回復道:「我出門可沒帶錢」。
……
也許是厭倦了每天蹲在垃圾桶蓋上發呆,賀平章做出了個自己也沒想到的舉動。
他把頭扭向一邊,甩出一句話:「進去吃麵,老子請你」。
「啊?」
「沒聽到嗎?我說老子請你,麻溜的進去吃麵」。
蘇盈芝愣在原地,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危機,又餓又冷,這時候一個,蹲在垃圾桶蓋上的不良少年要請她吃麵,只感覺,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賀平章等的不耐煩了,直接拽著她的手,拽進了麵館,叫了兩碗招牌牛肉麵。
「反正老子也無聊,說說吧,你去教學區幹什麼了?」
蘇盈芝卻盯著賀平章手上的奶茶,肚子太餓,身體太冷,說話好累。
「把奶茶給我吧,我回頭會還你一杯的」。
喝過奶茶後,蘇盈芝深吸一口氣,將遭遇詭異,被帶入詭異課堂的事跟賀平章詳細說了一遍。
「你當故事聽就好了,我不用你相信,這件事憋在我心裡,也怪難受的,就當找你傾訴一下,面錢我到時候也會還你的」。
本以為賀平章會對自己的遭遇一笑了之,甚至嗤之以鼻。
但沒有,賀平章靜靜聽著,眼睛越瞪越大。
思想的枷鎖,認知的障礙,在這一刻驟然崩壞。
賀平章把心裡的時鐘逆時針撥動,轉啊轉,轉到一年前,腦海里一幕幕畫面閃過,他正帶著小弟們在學校里橫行霸道,收保護費,身為老大,自己就蹲在垃圾桶蓋上,眼神幽幽,看著小弟們圍毆不交錢的硬茬子。
把時鐘繼續逆時針轉,轉到幾年前,他還是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家庭和睦,其樂融融。
認知障礙解除後,賀平章如從夢中驚醒,慌亂在心裡把時鐘順時針撥動,與逆時針回憶相比,事情有了更清晰的脈絡。
畫面一幕幕閃過,賀平章曾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然後,父母死了,自己開始怨恨起社會,當上了不良少年。
後來收了幾個小弟,準備這輩子就混日子了。隨後,小弟死了,自己每天就蹲在這垃圾桶蓋上發呆。
但他們是怎麼死的?
集中精神後。
在心裡把時鐘小幅度來回撥動,集中在關鍵的記憶節點,順時針回憶,逆時針倒放,但每一次來回,記憶都不相同。
在父母死亡那段記憶里,順時針回憶,父母好像是死於車禍,但逆時針回放,父母又像是死於電梯事故,再順時針推進一次,父母這次又死於火災。
不,這都不是真的。
隨著賀平章在腦海里撥動時鐘的速度加快,記憶不再產生變化,開始一幕幕定格。
終於想起來了,賀平章終於看清了,殺死他父母的,是一隻通體漆黑的怪物。
如法炮製,賀平章在記憶里看清楚了,殺死他小弟的,是一個提著腦袋的人形詭異。
蘇盈芝呆愣愣的,看著賀平章一會抱著腦袋痛哭,一會抓住心口猛揪,還以為他瘋了。
就拿筷子頭戳了一下。
賀平章抬起頭,滿臉滄桑,儘是迷茫,清醒過後,他反而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了。
蘇盈芝眨眨眼睛,有了主意,這人好像跟自己一樣,知道了詭異的存在。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吃完面後,兩人走出了麵館。
這次是蘇盈芝拉起了賀平章的手,畢竟這貨整個人都魔愣了,看上去呆呆傻傻。
「幸福家」小區,6棟,凌心……」
這時,蘇盈芝感到頭頂傳來一道恐怖的視線,下意識朝天上看過去。
月亮睜開密密麻麻的眼睛,死死盯著二人。
「絕對…禁忌,漏網…之魚」。
在詭異必修課上,蘇盈芝也聽到了丘尋最後的那句話:龍國的渡劫史是虛假的。
「快跑」,蘇盈芝心裡一咯噔,朝著呆愣的賀平章大喊。
在月光下,從周圍的大樓里,從下水道中,鑽出了密密麻麻的詭異,朝著二人瘋狂撲上來。
「又是你們,又他媽是你們!」賀平章雙目血紅,就要回頭衝上去干架。
但他突然注意到手心傳來的溫度,感受到蘇盈芝在害怕得顫抖。
嘖,真是晦氣。
賀平章閃過身,一把將蘇盈芝背在背上,背離月光的方向,開始狂奔起來,他當了一年的混混,身體素質提了上來,這樣做,絕對比兩個人一起跑要來得更快。
詭異大軍猶如黑雲壓城,向著二人徐徐吞噬過來。
就在蘇盈芝心生絕望之際。
她看到遠方出現了一個人影,看清晰後,不由得驚叫出聲:
「陶老師,怎麼是你?快跑,後面有很多怪物,就要追上來了」。
陶書儀原本一隻手捂著漆黑的眼眶,現在突然把手挪開,大嘴一張,雙手一舞,在月光的映襯下,分外恐怖。
賀平章眼神一凜,臥槽,也是個怪物,想也不想,就繞過他繼續跑。
陶書儀目送著二人走遠,一直捂著嘴偷笑,隨後轉過身,看著不斷逼近的詭異大軍,又抬頭看著月亮。
「天上月」的眼睛聚焦了過來。
陶書儀嗤笑道:「欸,你小子都自詡為神了,還在欺負兩個孩子,不嫌掉價啊」。
月亮不自然地蠕動起來,張開嘴巴,一道聲音直擊陶書儀的腦海。
「你…要…幹什麼?」
但陶書儀卻絲毫不受到影響,笑道:「放鬆,我這次就先來打聲招呼,你好!嗯,OK了」。
詭異大軍衝殺上來。
「嘖,別唬人了,紙老虎,最後還不是在利用規則,沒有規則允許,你可調動不了這麼多詭異,別人或許會怕,但我可不怕」。
說完,陶書儀右眼聚焦在月亮上。
「你於瘋狂醒神智」。
頃刻間,所有被月亮操縱的詭異失去連結,陸續回到了自己該待的地方。
「拜~」
陶書儀隨身一閃,躲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飛速開溜。
……
賀平章背著蘇盈芝,在蘇盈芝的指引下,趕到了「幸福家」小區。
「咦?你背上有張紙條」。
蘇盈芝拿起紙條,上面寫著兩句話。
1.不要刻意抬頭看月亮,你不看他,他一般也看不到你。
2.可以先離開這個城市,幾天後回來,就能徹底清除身上的標記。
誰貼的紙條?
算了,正事要緊,蘇盈芝從賀平章背上跳下來。
「我們接下來去六棟找一個叫凌心的人」。
……
「別動,舉起手來」,保安亭里一個人拿著手槍,對準二人。
蘇盈芝咽了口唾沫:「我們來找凌心」。
通過對講機,保安亭里的人向對方說明了情況。
沒過一會兒,就從樓里出來一伙人,手上都持有武器,有的拿著冒著紅光的電鑽,有的拿著通體漆黑的菜刀。
而中間混著一個畫風奇怪的女孩,嘴裡叼著牙籤,拿著扳手?
凌心走上前,冷冷開口:「你們是誰?來幹什麼?」
蘇盈芝有些沒底氣:「有一隻詭異,讓我來找一個叫凌心的人……」越說聲音越小,仔細想想,這話誰會信啊。
凌心表情古怪,若有所思,「哦」了一聲,「這麼說,你們知道了世界的詭秘,是來加入我們的?」
蘇盈芝有些不確定:「應該是吧」。
她被綁架到詭異必修課後,有點被嚇傻了,甚至不敢自己一個人回家,就聽了丘尋的話,先來找凌心了。
賀平章斟酌著開口:「你們這組織是做什麼的?」
凌心將手橫在胸前,眼裡閃過星辰般的微茫,鄭重開口:「我們是星辰反抗軍,與整個詭異世界為敵」。
呵,有意思,賀平章剛才還是眼神渙散,聽到這,稍微來了點興趣。
是啊,與其沒價值的死掉,把這個世界搞個天翻地覆好像更有趣。
想到這,賀平章把脖子一梗:「老子加入,但想當個老大,實在不行,當副老大也成」。
「咚」,凌心一扳手敲在他頭上,眉頭一皺,「你是不良少年?」
賀平章捂住腦袋,後退一步:「老子……」
第二扳手敲在他頭上,凌心逼了上去,「你說老子?」
「唔」,賀平章再退一步,鼓起勇氣提條件,「我要求不高,給點小弟,不多要,五個就行」。
第三扳手敲了上去,凌心面露微笑,「還想要多少?」
賀平章不吱聲了。
「下次記得好好說話哦」,凌心握著扳手,拍拍他的肩膀。
賀平章冷汗直冒,蘇盈芝在一旁不停哆嗦,一句話都不敢說。
就這樣,二人既迷糊,又成功地加入了星辰反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