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溶月巴掌大的小臉褪去血色,目光複雜。
她以為孟行止親自前去,就能救他們一命,沒想到竟然斷送在一頓飯上。
想到他們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又在抓住希望時徹底死去,溶月便渾身顫抖,面色慘白。
「事已至此。」
孟行止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底帶著幾分安撫,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溶月,清醒一些。」
聞言,溶月拼命壓下心底的難過和悲愴,慘白小臉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我明白,我會保證他們性命無虞。」
她聲音微冷,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顫抖。
孟行止面色平靜地站在她身側,示意她放手去做。
可當抱著女兒的女人看到來人正是溶月時,倏然變了臉色。
「你走開!」
女人幾乎聲嘶力竭地拒絕,突出的眼睛裡滿是憎惡。
溶月並不意外,畢竟她上午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女人和孩子,沒能救下她們。
她緊抿著唇,面色凝重地看著女人,道:「你女兒的臉色白里透灰,雙眼無神,並非只是餓著了,她還生病了,倘若不讓我看,只能等死。」
此話一出,女人猶豫地看向孟行止。
孟行止面色平靜地點頭,示意讓女人配合點。
其他人看向溶月的眼神也帶著怨恨。
這個女人不肯救他們,最後還不是她的主子救了他們。
對於溶月的見死不救,他們嗤之以鼻。
「正是她回來告訴本侯,本侯才能將你們從巷子裡帶回來。」
孟行止冷不丁地開口,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抱著女兒的女人驚詫地回頭,看向孟行止,眼神中透著不可思議。
「您的意思是,是這個姑娘救了我們?」
溶月正在為小姑娘診脈,頭也不抬地說道:「我一個人能力不足,不算我救了你們。」
她聲音很輕,聽不出半分情緒。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這群貴人能找到那條巷子,正是因為眼前這個女大夫。
他們真正的救命恩人,應該是這個女大夫才對。
眾人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猶豫。
片刻之後,他們紛紛跪在地上,格外認真地向她道了聲謝。
溶月頭也不抬,語調清冷疏離:「都起來吧,我不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太子殿下和長寧侯才是。」
話音落下,她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輕捻銀針,落在小姑娘的幾處穴位上。
青蔥白嫩的手飛快捻動銀針,細如牛毛的銀針落在她手裡,就如同盛開的銀色花朵。
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待她取下最後一根銀針,額間早已布滿了冷汗。
眼看小姑娘面色恢復幾分紅潤,她不由得長舒一口濁氣。
「你把這些藥收好,每日睡覺前給她服一顆,七日之後便能痊癒。」
溶月撐著疲乏的身子,最後叮囑幾句,這才轉頭看向其他難民,繼續道:「我為你們診脈。」
她知道這些被人故意藏起來的難民意味著什麼。
必須保證他們性命無虞,倘若孟行止需要,他們必須平安跟隨孟行止回到京城。
如此一來,他們須得身體康健,所有小毛病都得一一清除。
其他難民眼看面白如紙的小姑娘的小臉逐漸恢復紅潤,也對溶月產生了幾分信任,排著隊請溶月診脈。
「溶月真是心善,什麼時候都閒不住。」
凌蒼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狹長鳳眸中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眼神流轉,無聲無息地看向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幾具屍體,眉頭微不可見地皺起。
「這些人怎麼突然死了?」
他眸中帶著幾分嫌棄,抬腳從一具屍體上跨過,臉上沒有半點同情和憐憫。
認真看去,甚至能發現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嘲弄。
溶月見此情形,心驟然沉入谷底。
於凌蒼而言,幾個難民如同螻蟻,死了就死了,能給他帶來幾分愉悅,還是他們的福氣。
她暗暗嘆息一聲,起身向凌蒼行了一禮,應道:「參見殿下,殿下心善,將這群難民帶回來,溶月也義不容辭,為殿下分憂。」
此話一出,凌蒼心情大好,幽暗的眼睛裡掠過幾分笑意。
「溶月不止心善,還嘴甜呢。」
凌蒼目光從她俏生生的小臉上掠過,下一刻便看向縮在角落裡的女人和孩子,清楚看到女人緊握在手中的藥瓶。
含笑的目光倏然凌厲了幾分。
女人頓時感到心驚肉跳。
小姑娘也下意識往女人懷中縮了縮,怯生生地喚了聲「娘親」。
見此情形,凌蒼壓下眸底凌厲,大步流星地來到小姑娘面前,從劉公公手中接過一包蜜餞果子,轉而交給了小姑娘。
小姑娘伸出小手,惴惴不安地看著凌蒼那張好看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凌蒼逐漸沒了耐心,深邃的眼睛裡透著幾分晦暗不明的神色。
溶月見此情形,忙開口提醒道:「太子殿下一片好心,還不快收下,謝過太子殿下。」
這話一出,女人才惶恐不安地讓女兒接過凌蒼遞來的蜜餞,抱著女兒跪在地上,向凌蒼謝恩。
凌蒼這才彎下腰來,親自虛扶了女人一把,道:「你們本該在江南安居樂業,卻被貪官污吏害得失去了家園,孤此行江南,必定要將那些貪官污吏一個個揪出來,還你們一個公道。」
女人心中感激,卻忘不了凌蒼故意送來大魚大肉,害得幾個難民丟了性命,
她不確定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否真想救她們,還是把她們當成爭權奪利的棋子。
但只要江南水患能夠解決,她們能夠回到家鄉,無論這位太子殿下想做什麼,她都不在意。
思及此處,女人感激涕零地抬起頭,聲音顫抖地說道:「多謝殿下,殿下仁善寬厚,定洪福齊天。」
此話成功取悅了凌蒼,逗得他哈哈大笑。
其他難民見此情形,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動彈半分,生怕影響了凌蒼的心情。
溶月沉下心來,素白小手正欲搭在一個難民的手腕上,卻被凌蒼身旁的劉公公攔住。
她疑惑不解地看向劉公公,眼看他拿出一塊手帕,搭在了難民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