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皇兄果真自信。」凌術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掠過淡淡的嘲弄,「難不成,是想利用陸大公子長期服用藥物當藉口,要挾定北將軍?」
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戳破凌蒼卑劣的心思。
「哈哈哈!」凌蒼忽而大笑起來,陰冷地說道:「若孤說,孤就是這個意思呢?」
瘋癲的模樣讓陸錦墨攥緊了拳頭。
孟行止按住他的肩膀,噙著冷意的眸子不斷示意他稍安勿躁。
凌蒼敢張狂地說出真心話,也不敢真這麼做,否則凌術稍加運作,就能讓他徹底失去皇上的信任。
凌術把玩著手中玉扇,半眯的桃花眼裡噙著一抹危險:「太子皇兄打算將把柄送到本殿手中嗎?」
見他們毫不遮掩地說出真心話,孟行止眸色愈加冷冽,對凌氏皇族寄予的期待,也在一點點地消耗中。
先皇去世後,當今皇上繼位,大肆征斂賦稅,建造金碧輝煌的行宮,鋪張浪費,根本不顧百姓死活。
幾個皇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個個暴戾狠辣,為爭權奪位,不擇手段,迫使朝中大臣不得不選擇站隊,還多次殘殺忠良大臣,暗中屠殺他們的親人……
其中,凌蒼和凌術是最為狠辣的人。
好在二人勢同水火,能夠互相牽制。
孟行止思緒翻湧間,凌蒼已然在凌術的威脅下,答應先給陸平墨三顆解藥。
每月十五服用一顆,能夠堅持三個月。
但下次,凌術未必會幫他們。
再想拿到解藥,無異於痴人說夢,那他們起碼要留下一顆解藥,為陸平墨研製出解藥。
想罷,他斂了心底的萬千愁緒,抬手向凌蒼行了一禮,道:「多謝太子殿下成全,臣這就送陸大公子回府。」
凌蒼似笑非笑地看著昏死的陸平墨,眼神中透著陰鷙:「陸二公子,若實在找不到解藥,孤隨時歡迎你們來討。」
大殿之上,如此猖狂。
陸錦墨額頭青筋暴露,卻不敢跟凌蒼正面撕破臉皮,當即向他行了一禮,「多謝殿下成全,臣,會盡力的。」
言罷,他便背著陸平墨大步流星地走出東宮。
孟行止緊隨其後,而先行一步的凌術,早已在東宮門口等著了。
見他走來,凌術立於風雪之中,自以為風度翩翩地搖著玉扇,泛著笑意的桃花眼裡滿是算計,「長寧侯,本殿今日幫了你一把,自然是要收利息的。」
「三殿下放心。」
孟行止清冷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波瀾,「臣,自當將謝禮送到。」
「如此,甚好。」凌術眼底掠過一抹淺笑,大步走到他面前,「若長寧侯能歸於本殿麾下,本殿更加滿意。」
孟行止撣去肩上的積雪,清冷的目光看向了前方,閒閒道:「殿下多慮了。」
凌術眼底的笑不減反增,用冰冷玉扇輕拍孟行止的肩膀:「長寧侯足智多謀,定然能為自己謀得一位明主,但本殿相信,本殿,就是你的明主。」
話音落下,凌術便搖著玉扇,大搖大擺地出宮去了。
孟行止立刻上了定北將軍府的馬車,將陸平墨送回將軍府,交了兩顆解藥給陸錦墨,剩下一顆,被他帶回了侯府。
短短几日,喜事連連的定北將軍府就變得愁雲慘澹。
黃昏時分,長寧侯府。
溶月坐在床上,將裝著私房錢的盒子取出來,把僅剩的一點銀子數了又數,幾十個銅板,她愣是數了十幾次。
越數她心中越委屈。
怪她腦子不開竅,怪她心軟又善良,竟然傻乎乎地為孟行止花銀子。
他那麼厲害,那麼多銀子,還用得著她一個小丫鬟幫他證明清白嗎?
虧她還一直感到愧疚,自掏腰包,為孟行止準備好吃的,將她所剩無幾的積蓄花得只剩下幾十個銅板。
溶月越想越難受,瀲灩的眸子裡蓄滿眼淚。
可轉念想到孟行止當真為她請了個醫術了得的大夫,給她開了祛疤美顏的藥膏,又覺得自己太小氣了。
他堂堂侯爺,特意趕回府中救她一個暖床丫鬟,雖然他也需要一個理由解決掉吃裡扒外的杜嬤嬤,但他也算仁至義盡了。
「唉。」
溶月懨懨地將銅板裝進盒子裡,正準備鎖好時,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孟行止腳步如風地走了進來,一把奪走她的盒子。
「這麼大個盒子,怕是裝了不少私房錢,讓本侯看看……」他方才在門外悄悄站了一會,早就聽到她數錢的聲音了,數了許久,怕是攢了不少體己銀子。
然而,在他打開盒子的剎那,愣住了,「就,這點?」
「難道侯爺連這點也要搶了去?」溶月正心疼呢,見他還要搶,當即便挎著小臉,伸出白嫩小手,作勢要把盒子搶回來。
可憐巴巴的模樣宛若一場狂風,頓時吹皺了孟行止心底一汪清水,不由得生出逗弄她的心思,故意沉下臉來,道:「據本侯所知,你平日裡鮮少花錢,還做些繡活拿去賣,怎地就這幾個銅板?」
見他拉長了臉,周身都散發著凜冽氣息,溶月心底委屈壓夜壓不住,眼淚登時便落了下來,染濕了衣襟。
「奴婢自認對侯爺掏心掏肺了,侯爺清白受損,奴婢便將私房錢拿去,找人散布侯爺杖殺丫鬟的真相,侯爺胃口不佳,奴婢還自掏腰包,絞盡腦汁地研究好吃開胃的菜,只為侯爺能多吃幾口。」
她揚起微微泛白的小臉,明亮的眼睛裡氤氳著水霧,眼尾微微泛紅:「可侯爺呢?侯爺分明拿我當了筏子,杖斃嫣紅和翠柳,眼看奴婢這般內疚,侯爺還說奴婢自作聰明,自作多情。」
話音未落,她的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順著白嫩臉頰簌簌滾落,最終消失在衣襟上。
「奴婢把一顆心都捧到侯爺跟前了,侯爺也未曾當回事,奴婢是蠢了些,不如侯爺換個聰明的,也知冷知熱些。」
她說著,倔強地擦去眼角淚痕,趁孟行止怔愣之際,將盒子搶了回來,抱著盒子背對著他,不再說話。
孟行止從未想到,她心裡竟裝了這麼多的心思,如漆似墨的眸子裡,溫柔翻湧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