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易立刻收斂了幾分，笑容有些許討好：「大哥，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本侯想何時回來，還要跟你打招呼？」孟行止大步流星地走進庭院，頎長身影在無形中散發出一股子凜冽氣息。
讓院子裡的所有人都感到壓抑萬分。
尤其是才挨了他一頓板子的許嬤嬤，迎風而站時，身子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孟行易眼底掠過一抹陰鷙，轉瞬即逝，臉上帶著幾分討好的笑，道：「大哥你誤會了，我只是關心大哥你啊。」
「嗯。」孟行止掃了他一眼，「本侯今日特意請來太醫院院首，再給你瞧瞧，看能否保住雙腿。」
提及此事，孟行易臉上的假笑險些沒繃住，雙手驟然捏緊扶手，手背青筋爆出，身體都忍不住輕輕顫抖。
放下長鞭的溶月將他難看的表情看在眼裡，忽而意識到，孟行易忽然變得這般陰鷙瘋癲，極有可能跟他雙腿的傷有關。
想必毒入骨髓，雙腿已廢，要想保住性命，就只能砍掉雙腿。
於孟行易而言，失去雙腿，等同於失去他未來放縱任性的生活，整日坐在輪椅上，孤苦度日。
難怪，他忽然變得如此冷酷殘忍。
思及此處，她心底悶悶的，失望地看向孟行易。
怎麼沒徹底把這個畜生毒死呢。
孟行止將她眼底的失落一覽無餘，冰冷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波瀾。
「張院首，勞駕。」
他向鬍子花白的張院首拱拱手，態度謙卑恭敬。
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誰能不誇他為人兄長，盡職盡責。
為保住孟行易的性命，他不惜在皇上面前求情，也要將張院首請來，親自為孟行易治療雙腿。
溶月微微垂下眼眸，正準備退下，就被孟行止叫住了。
「你留下，或許有你能幫上忙的地方。」
「啊？」
溶月微微一怔，倏然間，對上他清冷的眸子，隱隱猜到幾分。
他不會是想讓她看著孟行易為保性命，砍去雙腿吧？
她深知陳氏受孟行止要挾，才自焚而死，即便大家都不清楚事實真相，但陳家人不會善罷甘休，外界難免有風言風語，指認孟行止逼死繼母。
故而，孟行易不能死。
孟行止大張旗鼓地請來張院首，便是想讓外界看見，他待孟行易，與親弟並無二致。
溶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向他福了一禮，便溫軟乖巧地應下了。
孟行易被下人抬進臥房後，張院首便帶著他的醫藥箱來到床榻前，掀起孟行易的褲腿，解開腿上的包紮。
一股惡臭迎面襲來，瞬間充滿整個房間。
張院首當即擰緊眉頭，戴上羊腸手套，輕按住孟行易的傷口。
霎時，孟行易疼得面色煞白，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間滴落。
見此情形，張院首並未多言，拿出銀針布包，將其攤開，選出最長的銀針，深深地扎進孟行易的小腿，輕輕一捻，便收回銀針。
針尖微微泛黑，可見毒入骨髓，大羅金仙都保不住他的腿了。
張院首收起銀針，長嘆了口氣，說道：「下官只能盡力保住二爺的性命，至於雙腿，還是砍了吧。」
「什麼？！」
孟行易目呲欲裂，雙眼猩紅，死死盯著張院首，道：「你不是太醫院院首嗎？怎會連我的腿都保不住！」
張院首醫術高明，為人清高，最不喜被人懷疑，眼下被孟行易質疑，當即拉長了臉，眉頭緊皺，說道：「二爺不相信我的醫術，就另請高明，我也想看看，誰還能保住你的腿。」
孟行易面沉如水，坐在床上，內心充斥著絕望。
若他失去雙腿，常年坐在輪椅上，他怎麼斗得過孟行止？
他呼吸變得急促，臉色愈發慘白，「不，不行。」
然而，張院首眼睛都沒眨一下，態度淡漠道：「不截斷雙腿，我只能保你一具全屍。」
溶月立於臥房門口，將孟行易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
相較於直接讓他一命嗚呼，似乎這樣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更加讓她感到暢快。
他出生便是侯府二公子，身份尊貴，卻不把普通人的性命看在眼裡。
在他眼中，普通百姓與府中奴才並無差異，他想要一個人的命，動動手指頭就能辦到，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他過得倒是暢快恣意，可憑什麼？
上天仁慈，不會讓他永遠囂張下去的。
溶月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成拳頭，才壓下心底激動，佯裝平靜地看向孟行易。
張院首並沒有給他其他選擇，要麼截肢，要麼死。
孟行易看著腐爛不堪的雙腿，身體抖若篩糠。
他不想失去雙腿，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他明明可以健全地活著，為什麼要失去雙腿？
孟行易絕望地看向許嬤嬤，道：「你快回去找外祖父，讓他再給我找個厲害的神醫，我一定要保住我的腿，快去啊！」
孟行易喊的聲嘶力竭。
許嬤嬤滿臉寫著為難，謹小慎微地來到他跟前，道：「那日已經請大夫給您看過了，給出的結果，與張院首一樣。」
他的腿，註定保不住。
溶月目光沉沉地看著孟行易逐漸絕望，壓在心底的仇恨便如同春天復甦的野草，不斷地生長、蔓延。
她恨不得孟行易就此痛不欲生地死去，可想到姐姐死前的絕望和痛苦，想到孟行止如今的處境，又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待孟行易失去雙腿，她留在侯府中，仍有機會對他下手。
可若孟行易死在今日，孟行止將會成為萬人唾棄、指責的對象。
為了百姓能有安穩生活，他嘔心瀝血，苦心經營，不應該遭人誤會，被人指著脊梁骨唾罵。
她一家的仇，她還能從長計議。
「那就看到張院首了。」
沉默良久的孟行止忽而開口，替孟行易做了截肢保命的決定。
張院首毫不拖泥帶水，立刻讓孟行止尋來一個力氣大的男人，將刀磨得鋒利無比。
在炭盆火光的照耀下，鋒利的刀刃泛著凜冽寒光。
孟行易嚇得面白如紙，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
眼看孟行易將會被看去雙腿，溶月忍不住上前，明媚的眼眸此刻泛著淚光，直直地看著這一幕。
「啊！」
庭院爆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