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眼,原本雙腿健全的他如今被截斷雙腿,坐在輪上。
慘白的臉襯得他那雙眼睛更加漆黑幽暗,只靜靜地看著她,便好像有無盡寒意往她心底鑽,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下意識捏緊裙擺,佯裝平靜地垂首,不再去看孟行易。
然,孟行易今日前來的目的,便是將她要過去,又怎會輕易放過沉默的她。
「溶月生得沉魚落雁,怎能妄自菲薄呢。」孟行易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旋即看向老夫人,「祖母,不若將她放在孫兒院子裡伺候幾日,待孫兒身體好些了,再讓她回大哥身邊也不遲啊。」
含笑的陰鷙聲音如同毒蛇,纏繞在溶月的身上,讓她渾身發冷,生出密密麻麻的一層雞皮疙瘩。
孟行易絕不是讓她伺候那麼簡單。
上次他將那個丫鬟活活打死時,還提到過荷包。
溶月不認為那是巧合,很可能,是孟行易對她的試探。
她緊抿著唇,想要反駁一二,卻在抬眸對上老夫人那雙凌厲的眼睛時,又把話咽了回去。
老夫人乃是孟行止的親祖母,在他生母亡故後,將他接到身邊照顧數年。
孟行止能為她反駁老夫人一次,未必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畢竟,孟行止最大的優點就是孝順。
溶月心底頓時生出濃烈的無力之感,身為侯府丫鬟,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縱然她想報仇,也要在侯府縮著腦袋,小心伺候主子。
鼻子驀地發酸,心口好像咽了一大口黃連,又苦又難受。
可換個角度想,她在孟行易身邊伺候,對孟行易下手的機會就來了。
實在不行,她就一把毒藥藥死孟行易。
溶月眼神變得愈發堅定,打定主意,一旦孟行易將她要過去,她就找機會對孟行易下手。
不曾想,老夫人沒答應孟行易的要求。
「她是你大哥房中伺候的人,平日就她一個,被你帶走了,你大哥如何是好。」
老夫人板著臉,並沒有接受孟行易賣慘。
剛才還勝券在握的孟行易倏然陰沉了臉,蒼白的唇微微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垂首壓低聲音說道:「是啊,孫兒如今已是廢人,哪裡比得上大哥,大哥做事雷厲風行,是長寧侯府的驕傲,我不過是廢物,可惜我娘去的早,若她還在,定不會讓我這樣難受。」
陰陽怪氣的幾句話說完,站在他身後的許嬤嬤當即站了出來,向老夫人行了一禮,道:「不過是個丫鬟,老夫人偏幫侯爺,老奴能夠理解,可二爺如今頹廢不振,怕是需要些盼頭才撐得下去,老奴只好跟陳家主子說一聲,給二爺再安排些貼心的人伺候了。」
老夫人面色驟然陰沉。
長寧侯府有許嬤嬤一個外人就罷了,竟還敢用陳家威脅她,往長寧侯府安插眼線。
當真是厲害得很。
「若易兒在侯府呆著當真難受,就送他去陳家小住幾日,換換心情,待他心情好了,長寧侯府再去接他。」
話音剛落,孟行易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蒼白的唇翕動著,想要反駁老夫人,卻被許嬤嬤一記眼神壓了回去。
眼看二人不歡而散,溶月也看明白了,老夫人為何沒將她送給孟行易。
她畢竟是孟行止的人,被老夫人隨便指派給他人,就是打孟行止的臉。
孟行止在侯府的臉面,絕對不能少。
思及此處,溶月暗暗鬆了口氣。
可不等她多鬆懈一會,老夫人銳利的眼神便落在她白裡透紅的嬌嫩臉頰上。
「小小丫鬟,倒是厲害。」
老夫人鼻子裡發出嗤聲,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勾得兩個爺們為你魂不守舍。」
「奴婢不敢。」她垂眸,乖順溫婉地跪在地上。
心知她在孟行止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老夫人沒打算動她,免得影響她和孟行止的祖孫情。
可稍微磋磨一下這個丫鬟,倒是不難。
「在止兒身邊伺候,應當平心靜氣,瞧你膽小如鼠,小心怯懦的樣子,就不是個穩重的人。」
老夫人說著,眸底儘是嫌棄,「去,抄一百遍金剛經,也好靜靜心。」
一百……遍?!
溶月的素白小手倏然抓了一把積雪,積雪又融化成水,從手心裡滑落。
老夫人是怎麼將這種為難人的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一百遍金剛經,她還要為陸家大公子研製血毒的解毒辦法,還要被孟行止折騰……
她仿佛一眼就看到她的生命盡頭了。
被活活累死的。
見她直直跪在原地,老夫人使了個眼神,齊嬤嬤便上前將她扶起來,撣去她裙擺上的積雪。
「動不動就下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又為難你,你且放心,我不會將你交給其他人,但你最好安分守己,在止兒身邊好生伺候,否則,小心你的命。」
老夫人語調慈愛不過一刻,便凌厲萬分,隱隱帶著幾分殺氣。
溶月連忙應了聲是。
「院子裡的積雪太厚了,你清理了吧,動作輕點,我要休息了。」
老夫人說罷,便由齊嬤嬤扶著,回了臥房。
總算逃過一劫。
溶月暗中鬆了口氣,拿著掃帚仔細將院子裡的積雪清理乾淨。
相較於老夫人和孟行易的打壓算計,干點活於她而言,就輕鬆多了。
另一邊,孟行易冷著臉回到臥房,當即便砸了一套上等白瓷青花茶盞。
幽深眼眸中,透著無限陰鷙。
「嬤嬤,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讓溶月來伺候我。」
孟行易看向許嬤嬤,眼神透著勢在必得。
許嬤嬤聞言,滿是算計的渾濁雙眼中閃過一道金光,道:「二爺別生氣,老奴一定想辦法將那個賤婢弄過來,屆時她是生是死,都由您說了算。」
孟行易眼神陰鷙地看著窗外,聲音低沉駭人:「讓人去查查,讓我墜馬的那匹馬,有什麼不對勁。」
「二爺你的意思是……」
許嬤嬤小心翼翼地看著孟行易,渾濁老眼閃過一道寒光。
只聽孟行易冷哼一聲,道:「那匹馬平日脾氣溫和的很,好端端的,怎會突然發狂。」
以前有他母親為他籌謀調查,如今剩他一人了,他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