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同一天舉行,衛皓雙喜臨門,喜不自勝。
鳳袍、釵冠、頭面、珠花、胭脂水粉……流水似的送進了淺靈暫居的熹月宮。
熹月宮已經張燈結彩起來,宮女們也換上了喜慶的紅衫,喜氣洋洋地為淺靈更衣妝扮。
「翊坤宮已經打理好了,今日封后之後,娘娘便正式入主翊坤宮,掌理六宮,將來遴選妃嬪入宮,都得娘娘點頭才行。」
說話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嬤嬤,姓焦,神色有些倨傲,說話的時候背挺得直直的,下巴朝天。
她是叢老找來專門伺候淺靈的。
誰不曉得岳淺靈是朵帶刺的花兒,可耐不過衛皓欲罷不能,鐵了心要立她為後,叢老也只好為主子排憂解難,拔掉新後所有的獠牙。
先帝在時,焦嬤嬤當過安寢宮女,負責給侍寢妃嬪沐浴梳洗,給她們換上輕薄如蟬翼的寢衣,然後送到帝王的床榻上去。
她不僅精通床幃之事,還略懂藥理,心思縝密,有她把關,莫說刀子毒藥,今夜淺靈連針都別想帶進去一根。
焦嬤嬤言語客氣,語氣卻不如何恭敬。她按著淺靈,絞過了面,把東西放下後道:「娘娘有一副天賜的容貌,乃是大貴之命,可千萬不要做傻事,握緊手裡的東西,一心一意追隨陛下,早日誕下龍胎,比什麼都重要。」
淺靈充耳不聞,望著鏡中的自己,宮女已經靈巧地把她的長髮梳好盤成了高髻,鳳冠被人捧過來,壓在霧鬟之上,以簪釵固定,再簪上一朵碩大的牡丹,頓時艷光逼人,美得攝人心魄。
宮女們都驚呼起來,不吝稱讚。
「娘娘太美了!」
「陛下看見了,也要走不動道了!」
淺靈平時不精於打扮,習慣了一切從簡,素麵朝天,固然也美得叫人移不開眼,可更顯嬌弱,難免叫人覺得她撐不起皇后的派頭。真打扮起來,大家才知,這一張宜嗔宜喜的臉蛋,真是怎麼樣都好看。
焦嬤嬤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
陛下多年疾苦,可是苦盡甘來,抱得美人歸了。
她拿起筆點了胭脂,在淺靈眉心畫了一朵花鈿。
「很好,陛下會喜歡的。」
淺靈垂下眼睫,不喜不怒,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吉時快到了,好了麼?」
長公主走了進來,目光在淺靈身上定住,沒有說話。
生成這個模樣,也難怪衛皓非要娶她不可。
也幸好這小妮子識相,知道聽她的話。
焦嬤嬤道:「回長公主的話,已經好了。」
「好了便跟本宮走,大典開始了。」
金鑾殿前,百官列位,有的滿面春風,有的則凝著面孔,不敢怒亦不敢言,滿腹的憂心無處訴說,只能與同樣心情的同僚交換眼神。
衛皓穿上了龍袍,威武霸氣,清瘦的身板被高挑的肩領撐起,顯得偉岸許多。
他在一聲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高呼聲中,走過長長的漢白玉浮雕階石,登上了金鑾殿前的丹墀。
「朕背離故土多年,心中無一刻不惦念故國和大靖子民,卻不想回來之後,看到的卻是兄弟鬩牆,弒君殺父,大廈傾頹,稚子小兒弱不當事。朕雖無爭權奪利之心,然而群龍無首,奏疏堆積,衙門歇止,江山不可無雄明之主。今文武大臣,有司眾庶合辭勸進,尊朕為皇帝,進諫再三,難以辭卻,朕願與眾卿戮力同心,共築大靖昌隆!」
「朕初登基,後宮空虛,故從百官家眷之中,擢封一位賢良厚德、家世清白的女子為後。」
賢良厚德者?
是誰?
太監拉長了音:「新後上殿——」
長公主望過來:「走吧。」
淺靈被兩個宮女扶著,向金鑾殿走去,金線繡著鳳凰的紅色袍擺長長拖在地上,片片鳳羽金光閃耀,栩栩如生。
她的倩影在兩堵高高的紅牆之間出現,陣仗華貴,眾臣還沒看出是誰,衛皓則已經勾起了唇。
馬上,她就要越過眾人,走滿二十七道台階,站到自己身邊了。
衛皓有些迫不及待,剛張口,便聽得一聲:
「護駕!」
又是箭雨,還帶著火,突突突地射下來,火勢在玉階上的紅毯上猛竄起來,轉眼著了一大半,火星子亂舞,燎破了眾臣的衣袍,場面登時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衛皓也被嗆得厲害,被柳鋒柳刃護著退到殿內,然後便聽見殿頂有步響,上面也有刺客!
禁軍已經行動起來,追上去抓捕,兩伙人在屋頂打得很兇。
衛皓臉色難看:「宮中怎麼會有刺客!」
宮門守得極嚴,要緊的人都看守住了,根本沒有放出去,放出去的人也輕易不放進來,連叢老這樣的心腹都沒有例外,為的就是今日登基大典能順利進行,哪想還是出了差錯!
此事不關柳鋒柳刃的事,但兩人還是即刻認錯。
「屬下疏忽,罪該萬死,請陛下治罪!」
衛皓的人身安全全仰賴這兩個忠心耿耿又所向無敵的護衛,哪裡會治他們的罪?
刺客是個威脅,可再次把登基大典往後拖延,他又不甘心。
衛皓冷笑,以為他會貪生怕死躲起來,那就大錯特錯了。
「傳令下去,轉移到玉華苑,大典照常舉行!」
「是!」
柳鋒才要把旨意傳下去,殿門外有人急沖沖跑了進來。
那人跑得飛快,從淺靈身邊閃電一般掠過,淺靈滿繡的袖擺飄了起來。
淺靈心中微動,然後就看見那人扯開了嗓子大喊:
「報——」
「稟報陛下!定北軍攜冀州、汝州、兗州兵馬,攻入城來了!」
衛皓聽完,又是難以置信,又是怒髮衝冠。
他的手狠狠在欄上的獅頭上。
「安西將軍何在?阿圖勒何在?多吉何在?還有趙躍,朕讓他們鎮守城池,都是吃乾飯的嗎?!」
傳信兵低著頭:「回稟陛下,城中有內應,打開了城門,把他們放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