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御軍有些灰頭土臉,事到如今,他們心也灰了一半。
還是太魯莽了,反而被衛皓擺了一道,他們的行動反而成了衛皓穩固皇位的墊腳石。
實在太陰險了!
神御軍忿忿地想,他們的刀劍根本就沒有向著老百姓,反而是衛皓的人舉著水火棍阻止了老百姓逃散,那些羽箭,也是被他們刻意打到人群里的!
可是他們知道沒有用,他們辯解也沒有用,衛皓唱念做打演完了一齣戲就把戲台子撤走,百姓們先入為主,已經信了他的話。
於是神御軍成了過街老鼠,到哪兒都不安生了!
樊樂提了兩個木桶進來,木桶上蓋著布,扯開後就看見裡面塞滿了油餅。
他給神御軍一人塞兩個,然後叮囑他們:
「他們再來,你們躲到後院去,那裡有湖,地方大,搜不過來,但東邊的角亭不要去,我女兒愛去那兒玩鞦韆,但有陌生人,她們就愛玩人。」
他才說完,就感到腿一重,低頭就撞上兩個粉粉嫩嫩小魔頭的笑臉。
「嘚,嘚……」
小屁孩還不會說話,走路也不穩當,但已經會纏磨人,尤其喝飽奶之後,就更纏。
樊樂卑微到了極點:「乖乖,不要過來,爹爹發餅呢……新衣服,口水別蹭爹爹身上啊!」
挖眼,摳鼻,捏耳,扯頭髮……樊樂偌大個個,被欺負得抱頭鼠竄。
雙胞胎里的姐姐率先看見了縮在牆根的神御軍。
陌生人,還不是一個,是一群,還全部都盯著自己看。
她笑了,小嘴咧出幾顆稀稀拉拉的小米牙,然後她撲了過去。
「啊啊啊————」
禁軍在追殺神御軍,姬殊白則找到一個藏一個,順便扒了幾個禁軍的衣服,丟給神御軍,然後一行十來個冒牌的禁軍,便混出了看守嚴密的城門。
「姬公子,我們現在去哪裡?」
姬殊白道:「兩個人跟著我去找定北軍,其餘人快馬加鞭,趕去附近州府借兵,我們要硬攻城門!」
「這……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行刺已經無果,就只剩下了這一條路。」
衛晏洵離開後,定北軍被裁了軍,又把一部分人調到了缺兵少馬的州府里,如今京畿之內的定北軍僅剩三萬,還被安西將軍看得死死的。
若不是衛皓起事,誰也不知道這個在邊關鎮守多年的安西將軍早早就倒戈投靠衛皓了。
定北軍現在領頭的將軍名叫佘翔,從前是當過禁軍教頭的,也跟在老將的屁股後面打過仗,剿過水匪,從別人手指縫裡撿點漏下的軍功,因此才有了頂替定王掌管定北軍的機會。
但此刻,他已經被拘在營帳里三天了。
他的大帳里有安西將軍的人,他們把他綁起,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由此遏制住了定北軍的勤王。
主將被擒住,下面的兵將雖然與他還不甚熟悉,沒到要顧及他性命的時候,但皇城本就以守難攻,他們區區三萬人,根本不是衛皓的對手。
要是王爺在就好了。
王爺在,他們就有了主心骨,拼了這條命也要助王爺把皇位奪下來。
到時候,憑著這份從龍之功,何愁不能平步青雲呢?
韓光越想越煩燥,坐在沙地上胡亂地在地上畫著。
他是最早跟著定王的人之一,比崔澎崔湃還要早許多,他親眼看著定王從玉陽鎮最低的戍卒,到隊正,到一軍副將,再到定北軍主帥,血汗淋漓,定王有多不容易他比誰都清楚。
他也靠本事當上了校尉之職,可這一次定王離開,卻沒有帶他。
韓光又是忿忿不平,又是垂頭喪氣,不知道這憋屈的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正想著,眼前有什麼一掠,韓光當即拔刀。
「什麼人!」
「我。」
姬殊白摘掉兜鍪,站在他跟前。
韓光認識他,知道姬殊白跟定王之間有來往,便問:「姬公子,你不是被通緝了麼?」
「現在通不通緝很重要嗎?」姬殊白道,「皇宮裡的人不解決,所有人都會成為階下囚。」
韓光臉也沉下來:「可是,王爺不在。」
「定王不在,你們就更應該做事。否則等淳王正式行過登基大典,你家王爺再有動作,就成了亂臣賊子了。」
韓光一凜:「姬公子,那怎麼辦?」
「打,哪怕打不下,也能拖延時間。先殺了安西將軍的人,你把全軍調動起來,等著與其他州府的會合作戰,我會回城去,跟你們裡應外合,伺機打開城門。知道怎麼做了嗎?」
韓光立刻點頭:「明白!」
二人對好了所有計劃,姬殊白也不拖泥帶水,把禁軍兜鍪戴上,來到大帳前自稱禁軍有事來報。
簾籠一撩開,裡面的人還沒看清楚姬殊白是圓是扁就被一劍封喉。
佘翔快要嚇尿了。
姬殊白看了他一眼,覺得不靠譜,便對韓光道:「這裡交給你了。」
「包在我身上。」
他最多只領過五千兵,三萬兵馬擱在他手中實在燙手,但是沒關係,他豁出去這條命,也要把兵帶好!
火星子落在了草原上,在清榮峻茂的錦繡前程上燎破了一個洞,衛皓並非不知有暗火在燒,只是深信這些火苗燒不穿自己築起的銅牆鐵壁。
神御軍的剷除就交給信陽侯和叢老,他現在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登基大典和封后上。
他想泡軟了淺靈,讓淺靈鬆口答應,長公主卻沒有那麼多耐性,她直接到了後宮,把淺靈叫到了跟前,兩隻眼睛眯著,上下看了又看。
「陛下欲封你為後,你不樂意?」
長公主顯然也沒有問她意見的意思,問完這一句便把身子一歪,語氣冷傲地說道:
「別不識好歹,你若不應,永章里也多的是大家閨秀可由著陛下挑選,陛下不是非你不可,只是多給你幾分臉面罷了。」
「你要是不答應,本宮也不跟你廢話了,現在便把你和你爹攆出宮,至於宮中的人會如何,那也不是你能操心得了的了。只有一國之母,才有權干涉。」
她說話的時候,宮門大敞,淺靈聽見一個太監極不耐地催促道:
「快點!新朝妃嬪就要來了,我們還得灑掃收拾,這地方是你們能住的嗎?冷宮待著,少礙眼!」
被他驅趕的,正是宮中的妃嬪,連周皇后也在其中,年幼的公主哭哭啼啼地,被抱著走。
這是故意給她看的。
神御軍的刺殺已經失敗,衛皓也縮回宮中,唯一的機會已經沒了,剩下的可能,只有兵力上的硬碰硬。
但其實,有一條更好的捷徑可以走,何必枉費那麼多性命。
他們殺不了,她可以。
至於她殺死衛皓之後,會被柳鋒柳刃怎麼殘忍殺害,已經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死她一個,總比死千千萬萬人好。
淺靈垂下眼睫,把最後一絲漣漪斂藏在眼底。
「封后之事,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