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已經泣不成聲,一頭鑽進了顧銘煜的懷裡。
「銘煜,我不想離開你。」
「我快死了。」
眼淚如同決堤一樣把顧銘煜胸口的衣服浸濕。
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每呼吸一口,胸口都猛烈地顫抖。
顧銘煜的大掌輕輕地撫住安夏的後腦,「是不是做夢了?」
「在胡說什麼?」
「你好好的,怎麼會死?」
他到現在還沒懂。
卻極有耐心地望著懷裡的小人兒,等她慢慢把話說出來。
安夏抬眸,眼睛已經哭得通紅,還有淚珠源源不斷地溢出來,眼波流轉間的絕望讓顧銘煜臉上溫柔的笑容漸漸僵住。
他意識到似乎有大事發生了。
「顧銘煜,我病了。」
「很重很重的病,是胃癌。」
「我就快要離開你和大家了,媽,小六,小糰子。」
她話音一落,一滴淚又順著蒼白的臉頰淌了下來,滴在了顧銘煜托著她小臉的手心裡。
空氣有那麼一瞬間的靜默,顧銘煜一聲不吭地盯著安夏。
「怎,怎麼可能?」
他扯了扯唇角,再一張口,聲音就是顫抖的。
「你有好好檢查嗎?是誤診吧。」
顧銘煜向來堅強,這種欺騙自己的話從來不說,這是安夏第一次從顧銘煜的嘴裡聽見這種話。
他怕了。
「不會是誤診。」
「銘煜,我的生命開始倒計時了。」
她雙眼含淚,卻伸手使勁地擦了擦,不想讓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要趁著自己還能看得清的時候,多看顧銘煜幾眼,多看一眼算一眼。
往後,怕是真的見不到了。
可顧銘煜卻轉過身去了,背對著安夏,聲音出奇的平靜。
「有困難解決困難。」
「明天我就給師長打電話,求他介紹最好的專家給你治病。」
「一定治得好。」
「一定。」
他這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安夏留意到,顧銘煜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她伸手,一把環住了顧銘煜的腰。
顧銘煜的大手握住安夏的手。
「以後不許再說離開我的話。」
「安夏同志,戰鬥還沒有結束,不許你說失敗!」
「記住了嗎?」
他語氣嚴厲,可其中藏著數不盡的溫柔。
安夏把臉貼在他的背上,流著淚,使勁的點頭,是啊,重活一次,她應該要努力爭取活下去的機會,而不是在這裡坐以待斃!
第二天,顧銘煜早早的起床了,安夏起來以後在他的枕頭上,看到了一片濕潤。
她伸手去摸了摸,指尖一陣潮濕,她的眼眶也濕潤了。
然後門口一片嘈雜,顧銘煜拎著大包小裹的行李走了進來,「小夏,師長給介紹了全國消化內科最權威的專家,馮教授,他在滬都,我們馬上就坐火車去滬都,車票已經買好了。」
他動作很快,不但找好了醫生,甚至還買好了車票。
安夏點頭,立刻穿戴整齊,準備跟顧銘煜一起去滬都。
臨出發前,顧母抱著小糰子,哭得眼淚止都止不住,她是今早才知道兒媳婦生病的,哭了一早晨,眼睛都哭腫了。
「小夏,我的小夏,你怎麼命這麼苦。」
「這才生完孩子,就攤上這病,還在月子裡呢,怎麼就,怎麼就病了呢!」
顧母一把抱住了安夏,哭的快背過氣去了。
安夏強忍著眼淚,故作堅強,「媽,霍師長給介紹了全國最權威的專家給我治病,肯定能治好。」
「別哭了,媽。」
她伸手摸了摸顧母的臉,心中百感交集,這次分別,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
顧母擦了擦眼淚,回屋拿出一件新棉衣來,披在了安夏的身上,「穿暖和一點,還在月子裡呢,別將來再坐下病來。」
「去了滬都,安心治病,我們在家你都不用擔心。」
「我會照顧好兩個孩子的。」
顧母也伸手,不舍地摸著安夏的臉頰,這麼好的兒媳婦,怎麼就生了這病呢?好人沒有好報嗎?她想了一早晨也沒想通。
顧母背過身去擦眼淚了,安夏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顧小六的頭。
顧小六全程紅著眼,卻一滴眼淚都沒掉。
「媽媽,你去吧。」
「有我和爸爸在,你是不會有事的。」
「你會好的。」
他的小臉異常嚴肅,板得像是一張撲克牌。
安夏被他小大人的模樣溫暖到,緊緊地將他抱在了懷裡,「嗯,媽媽一定會好的。」
「在家記得好好做功課。」
「媽媽回來的時候,要檢查的哦。」
她笑著,雖然眼睛裡滿是淒涼。
「嗯!」
顧小六懂事地點頭。
安夏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還在襁褓中的小糰子,眼含熱淚地低頭,輕輕地在她粉嘟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才不舍地朝著軍車走去。
早有老陸的警衛員在車裡等著他們,準備送他們去火車站。
臨上車前,老陸和肖桂芹也來送別。
「小夏,安心治病。你會好的。」
肖桂芹眼睛濕潤,緊緊地握住安夏的手。
「弟妹,要有信心。」
老陸也面帶憂傷。
有這麼多人關心自己,安夏心裡暖暖的。
「顧團長,路上照顧好她,她可還在月子裡呢。」肖桂芹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來,這麼好的妹子,咋就病了呢?
她忍不住,趴在了老陸的肩頭,抽泣了起來。
老陸不高興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這是幹啥。」
「出門前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嗎?」
「讓你別哭別哭的,弟妹是去治病,不是生離死別!」
「你這樣多晦氣!」
被老陸訓了一頓,肖桂芹這才起身,趕緊擦乾了眼淚,可還是不斷地抽搭。
她紅著眼睛再次握住安夏的手。
「小夏,一定活著回來。」
「咱們可還沒處夠呢!」
「聽見沒?」
被她這麼一說,安夏的眼淚也快掉下來了,她使勁點頭。
「一定。」
說完,警衛員就來催促了,「顧團長,嫂子,火車馬上要開了,我們得趕緊出發了。」
顧銘煜和安夏這才依依不捨的跟肖桂芹和老陸道了別,上了車,衝著車窗不斷地朝著他們揮手。
直到後視鏡里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
安夏和顧銘煜坐穩了,顧銘煜忽然握住了安夏的手。
「都是我的錯。」
他低垂著眼眸,愧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