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請拍了一下桌面:「太好了,朕還在擔心會不會留下禍患,有你們在,朕安心不少。」
荀葉道:「陛下儘管放寬心,如今您已康復,宮中也未發生多起染病,應該無礙了。」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兩名太醫,一人手中捧著碗湯藥,一人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擺著些大棗和山楂。
荀葉接過湯藥,湊近聞了聞,將藥遞給載淳。
「陛下,趁熱喝了這六君子湯,入腹之後片刻可解脹氣。」
載淳剛想伸手接,身邊的高青一把搶過藥碗,拿出一個羊皮卷,打開後抽出裡面的一根四寸長的銀針,準備插進藥碗中。
載淳一看就明白,這是要試一下湯藥中是否有毒。
他擋住了高青向藥碗探去的手:「不必了,朕信得過他們。」
高青一愣,瞧見載淳的眼睛很篤定的看著自己,急忙抽回銀針:「陛下,還是讓臣測一下,以防萬一啊。」
載淳搖搖頭,笑呵呵地對荀葉說:「如果真有加害朕的心,他們會用一百種方法,不會簡單到用毒,太拙劣了。」
荀葉激動的直接跪倒在地,他身後的一幫太醫也跟著跪下。
荀葉帶著哭腔道:「謝陛下信任,老臣領太醫院三十一名太醫感激陛下體恤之恩。」說完,一幫人開始咣咣磕頭。
載淳也是被這場面給呵住了,趕緊欠身示意:「你們這是做什麼,朕又沒怪你們,快起來。」
荀葉在兩個太醫的攙扶下站起,抹著眼淚道:「陛下如此信任,老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盡所學,保陛下無恙。」
載淳點了點頭:「有你在,我放心。」說著,拿起手邊的藥碗,一仰頭喝了個乾淨。
放下藥碗,載淳站起身,隨手抓了一把大棗山楂嚼著:「行了,朕沒什麼事了。」
荀葉湊過來道:「陛下要不再稍歇片刻,等藥力起效再走不遲。」
載淳一邊向前走一邊招呼高青:「高青,把那些大棗山楂都帶上,朕回養心殿慢慢吃,還挺好吃。」
之後又回頭跟荀葉說:「荀太醫,朕還有要事,就不久留了。剛才朕看有幾個太醫的衣服打補丁的、破洞的、露絮的,這可不行。你派人去內務府,給太醫們領一身新常服,就說是朕說的。」
也沒等荀葉表達一下感激之情,載淳吃著山楂走出太醫院,留下身後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眾太醫。
高青懷裡捧著一大堆大棗山楂,跟在載淳身後問:「陛下,您這等安排,所為何意?」
載淳撣了撣手:「沒啥意思,就是單純看他們可憐。這天寒地凍的,有幾個衣服都飛邊了,哪能擋得住寒風。」
高青點了點頭:「陛下仁厚。」
載淳邊走邊說:「你知道這皇宮內院,除了朕和娘娘們,只有四種人,是哪四種人嗎?」
高青搖搖頭:「臣不知。」
「這第一種人是那些軍機,他們輔佐朕治理天下,位高權重自不必說;第二種人是你們侍衛,雖然每日辛勞,可強在體魄健壯,也是無憂;第三種人是太監和宮女,都是些苦命人,有屈辱可也衣食無慮。」
載淳轉身看高青:「這第四種人,就是這些太醫。平時的俸祿本就不多,常年守護著這宮中所有人的身體健康,包括朕和兩宮太后,從不懈怠,也不敢有任何差池。要麼每天研讀各類醫家盛典,要麼混跡在浩如海的藥湯藥材之中,哪有心思,也根本沒有心情考慮自己。」
高青點著頭說:「臣明白了,太醫們沒有那麼多銀錢置辦衣裝,每日又做些熬煮和收檢藥材的活計,所以就弄得狼狽不堪。」
載淳繼續走:「所以啊,都在朕的院子裡,朕不管,誰管。」
高清沒說話,依舊是抱著東西跟著走,只是臉上不自覺地划起了一絲弧度。
主僕二人剛進養心殿院內,就看見李蓮英抱著拂塵,站在廊下左顧右盼,一見到載淳二人回來,立刻小碎步湊過來。
「主子您可回來了。」
載淳看他這狀態,眉頭微皺:「有事?」
李蓮英道:「兩宮皇太后已經等待多時了。」
載淳一愣:「現在就來了?這才幾點啊,來的有點早吧。」
李蓮英擺擺手:「主子,太后也是關心的緊了,聽奴婢回報後,立刻過來養心殿,已經有一會兒了。」
載淳點點頭:「行吧,來都來了,別讓母后等著朕了。」說完,帶著高青走進養心殿。
載淳進殿一看,直接滿頭黑線。
何止是兩宮太后,可是沒少來。
西配殿中一共有五個人,靠窗戶的炕上坐著兩個衣著華貴的中年婦人。
她們的服飾和造型基本都差不多,只是一個豐潤一個纖瘦。
纖瘦那個就是他剛醒那天,坐在床邊拉著他哭的慈安。
而豐潤那個,就是剛活過來的時候沒給他好臉的慈禧。
載淳快步來到兩宮太后面前,深施一禮:「兒臣給聖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請安。」
慈禧上下打量了一遍載淳,沒說話,也沒動。
慈安則起身過來扶起載淳,淚光盈盈的說:「快讓額娘看看。」
從上到下看了好幾圈,載淳就這麼笑呵呵的讓她看。
慈安端詳了好半天,眼淚滑落:「可苦了我的兒,額娘甘願替兒受這苦啊。」說著,開始抽泣起來。
載淳一邊安慰慈安,一邊偷眼看慈禧。
見慈禧沒有什麼特殊變化,只是在慈安開始哭的時候,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皺起,很快又舒展開。
「老東西還挺賊,不高興也不好發作,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個什麼貨,都發現不了。」
載淳伸手給慈安擦去淚水:「額娘,朕現在不是好好的嘛,不要難過,容易變老。」
看著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皇帝,慈安也是破涕為笑。
「好啦,哭哭鬧鬧的成何體統,還不見過你六叔。」慈禧在一旁說著,雖然語氣平緩,可滿滿的不高興還是溢了出來。
載淳扶慈安坐下,轉身看見身後還有好幾個人。
靠裡面的是皇后,正笑著看他。
載淳沖她做了個鬼臉兒。
坐在中間的,是一個頭戴雙眼花翎,身穿袞龍袍的一個乾巴瘦的黑老頭兒。雖然歲數沒有那麼老,可是看著像六七十的。
載淳看見他的一瞬間,就知道了他是誰。因為他見過,不是在這裡見過,是在照片上見過。
道光帝六子,咸豐帝六弟,恭親王,奕訢。
載淳看見這個老六,氣兒就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在這裡面攪和,慈禧能這麼飄嗎。
合夥幹掉輔政大臣有你,跟外國列強眉來眼去有你,兩宮垂簾還有你,哪都有你。
可畢竟這位名義上是自己的六叔,當著兩個媽的面,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沒笑假笑的說:「六叔身體可好?」
奕訢站起身來到載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六叔好著呢,倒是你啊,可得注意些,可是把我們這些長輩嚇得不輕啊。」
載淳看著眼前的黑老頭,心裡這個鬱悶:「雖然我也不高吧,但你這一副訓兒子的表情是跟誰倆呢。你是我叔又不是我爹,有點太狂了。」
「六叔說的是,害大家擔心了,朕慚愧啊。」
奕訢拉著載淳的胳膊說道:「二位嫂子,陛下轉危為安,實是我大清的幸事,不如今年春節慶賀一番,咱們也熱鬧熱鬧如何?」
慈禧笑了,她居然笑了,對我都是拉長個臉,對奕訢居然笑了。
慈禧聽完奕訢的話,微笑著對他說:「好啊,正合本宮心意,不如六弟辛苦一下,操辦此事。」
慈安看著載淳也是微笑著說:「是啊,我兒大病初癒,恰逢春節將至,是該熱鬧熱鬧沖沖喜氣。」
我這個難受啊,心裡一個勁兒的吐槽:「你倆要不要這麼明顯,一唱一和的,說沒一腿誰信啊。」
載淳伸手攙住奕訢:「六叔,您為了朕操心勞力,朕心疼您啊。」
奕訢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話六叔可不愛聽,自家侄兒,六叔肝腦塗地也是理所應當。」
這時他旁邊坐著的一個小胖子站起身,走到近前對著載淳說:「陛下,不是還有我呢嗎,你放心,阿瑪忙不過來,臣弟全力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