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個洋人使節突然被點名,表情也是不太自然,紛紛迴避其他人的目光。
而捲毛使節卻不以為然:「皇帝陛下,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載淳清了清嗓子:「咳咳,貴使不要多想,既然來到我大清,朕就是希望貴使能夠入鄉隨俗。如果朕有幸到訪貴國,也依舊是要遵循貴國的規矩啊。」
捲毛使節見載淳沒有什麼敵意,也就不再計較,但態度依舊傲慢:「皇帝陛下,久聞清國號稱禮儀之邦,可是要我說,也不過如此了。」
其他三個使節聽他這麼說,也紛紛點頭,抱著肩膀藐視地看著在場的眾人。
要不是場合不對,載淳直接上去開打的心都有,可當他看到一臉平淡的慈禧,閉目養神的慈安,還有低頭不語的奕訢,啥脾氣都沒了。
「哎,要不說倒霉就倒在你們這幫貨手裡了,讓人指著鼻子欺負都不敢放個屁。」
載淳緩了一口氣,語氣平和地道:「貴使說的不錯,不過還有一句話,貴使可能不曾聽說。」
捲毛使節一撇嘴:「哦?不知道是什麼話?」
載淳道:「別看今天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四個使節一愣,滿臉寫著沒聽懂,都移動目光看向奕訢。
奕訢似乎是感覺到了他們疑惑的目光,把頭低得更深,明顯是想極力地躲避。
載淳笑道:「皇叔,幫朕給貴使翻譯一下。」
奕訢抬起頭,看了一眼慈禧,又拱手說道:「這……似乎不妥。」
載淳扭頭看向慈禧:「皇額娘以為呢?」
慈禧看著奕訢道:「皇帝所言確有不妥,不過卻也無妨。」
奕訢點了點頭,對著四個使節道:「陛下的意思是我大清禮儀之邦,自當寬待,只是貴使不曉我大清禮節,須到禮部演禮之後再行覲見。今日倉促,準備不周,情有可原。」
載淳一聽,心裡一陣好笑:「還是皇叔處事妥當,朕受教了。」
奕訢一笑:「為陛下分憂是為臣的本分。」
隨後他又對四國使節道:「貴使勞頓,不如待春節之後再行覲見,還可以感受一下我大清傳統節日的熱鬧。」
一直沒說話的短髮白人脫帽示意:「那好吧。」說完,他拉了一下有點不爽的那兩個使節,眼神示意了一下。
白胖子和捲毛看他的反應,心領神會,雖然心裡不爽,可沒有再說什麼,紛紛鞠躬退下。
只是在他們剛要走的時候,載淳聲音提高了許多說到:「Don't think that a strong ship and sherp artillery can show off your strength andpower。(不要以為船堅炮利就可以耀武揚威)」
四國使節猛地一震,萬沒想到這個清國皇帝居然會說英語,更沒想到的是他說了這麼一句話,紛紛回頭看向載淳。
不只他們沒想到,載淳左右的所有人都沒想到。
慈禧雙眼微睜,有些吃驚地道:「皇帝何時會說外邦語言?」
載淳一笑:「回皇額娘,生病之前在宮外認識一個洋人,覺得他們說的話甚是有趣,就學了幾句。」
慈禧表情一怒:「外邦蠻夷,不學也罷。」
載淳道:「皇額娘不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大清之前吃的虧可是不少,如今想要在洋人面前給您找回面子,還是要多了解一些。」
慈禧聽完,表情微微放鬆:「皇帝說得不錯,不過也未必親力親為。」
載淳點頭:「皇額娘說的是,朕也是想多了解些,眾臣日常事務繁雜,皇額娘您也是日理萬機,朕想為您分憂。」
慈禧道:「皇帝有心了。」
載淳與慈禧說話時,奕訢在一旁卻是汗流浹背,因為他從沒聽說皇帝會說英語,更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學的。
按照載淳所說,他是跟宮外的洋人學的,那麼會是誰呢?在哪裡認識的?認識多久了?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自然無話可說。如果沒有呢?那載淳為什麼要編這麼個謊話?
他想掩飾什麼?亦或者說他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其實讓奕訢汗流浹背的不只是他心中想到的那些個疑問,而是他發現眼前的這四個外國使節,不只之前挑事的那兩個,就連另外兩個也是滿臉的怒色,四個人齊齊地盯著載淳,眼光中透漏出了兇狠。
白胖子先忍不住了,大聲地說道:「What does Your Majesty mean by this?(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載淳也不想多與其爭辯,衝著奕訢擺了擺手,示意送他們離開。
奕訢會意,緊走幾步上前就要帶走四人。
這四個使節卻不依不饒地要往前沖,好像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準備找載淳繼續理論。
看著四個人嘴裡嘰里呱啦的叫喚著,已經衝到了太和門下,門前左右站著的高青四人急忙上前,拔出腰刀橫在他們面前,表情冷厲,只要載淳一聲令下,這四位使節就會人頭落地。
這四人雖然傲慢,卻也不是傻子。看見身前的這四個侍衛手持利刃,也不敢再上前,瞪了一眼奕訢,賭氣地轉身離開現場。
高青四人見四個洋人已經走遠,收起腰刀站回原處。
載淳笑著跟慈禧說:「洋人無理,沒有衝撞皇額娘吧。」
慈禧微微點頭:「外邦蠻夷,無妨。」
她抬頭看向載淳:「倒是皇帝給了哀家不小的驚喜。」
載淳笑道:「皇額娘過譽了,朕這點兒小聰明,上不得台。」
慈安此時開口說道:「這哪是小聰明啊,哀家看皇兒這是聰慧過人,中興之君,妹妹你說呢?」說完,轉頭看向慈禧。
慈禧微微皺眉:「姐姐說的是。」
慈安一笑:「既然妹妹也覺得如此,如今皇兒也病體痊癒,不如早些讓皇兒理政吧,你我姐妹也好享清福。」
慈禧聽到這話,眉頭突然展開,反而眯起雙眼,語氣平緩道:「姐姐此言甚是,待過了正月,詳細商榷此事。」
慈禧說這話的時候,正趕上奕訢歸來,他自然是聽到了,更準確地說,慈禧是看到他回來才這麼說的。
奕訢沒有做反應,衝著三人一拱手:「回陛下、太后,四國使節已經安排妥當。」
慈禧睜大雙眼,盯著奕訢道:「王爺來得正好,適才哀家與姐姐正說到歸政皇帝的事,王爺怎麼看?」
奕訢看了看慈禧的表情,又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載淳,過了幾秒說道:「太后所言極是,理當如此。只是陛下龍體初愈,恐怕不宜過度操勞,是否急了些?」
載淳看到這兒似乎有點明白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老太太看我活了又不想放權,就搞了這麼一出臨朝聽政。」
「想藉助國事繁雜,嫌我大病初癒不頂事,能拖一天是一天。按照我原來的脾氣秉性,拖的時間長了,也就隨遇而安了。」
「可是看我之前出的那些主意,感覺有點不一樣了,就又讓這四個老外鎮我一下,卻沒成想非但沒鎮住,反而知道了我會說英語。」
「措手不及之下,不料慈安反將了她一軍,比她歸政。」
「見事情僵在這兒了,立刻把問題甩給目前權勢最大的奕訢,讓奕訢替她說她不方便說的話,把事兒攪黃。」
載淳越想越明白,雖然心裡氣得不行,可還是不能表現出來。
「六叔所言不假,朕身體雖然無礙了,可還是操之過急。就依皇額娘所說,正月過後,再行計較如何?」
迎著載淳額目光,慈禧點頭道:「皇帝聖明。」
隨後她又對奕訢道:「王爺,今日朝會可還有其他事?」
奕訢拱手道:「已無其他要事。」
慈禧站起身:「那今兒就到這兒吧,哀家和姐姐也乏了。」說完,轉身離開了太和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