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站起身目送慈禧、慈安離開,轉身對奕訢道:「六叔,那四個洋人沒怎麼樣吧。」
奕訢嘆了口氣:「哎,你呀,虧得你六叔跟這些洋人還有些薄面,不然以他們的性子,定然不會善了。」
隨後他又笑著對載淳道:「不過陛下也給了六叔一個驚喜啊。」
載淳笑道:「嗨,朕也就是瞎玩,好奇。」
奕訢點了點頭:「回頭讓六叔家那個不成器的也跟陛下多學學,整日跟在陛下身邊還那般沒見識,就知道瞎胡鬧。」
載淳道:「表弟天真活潑,給朕平添了許多樂趣,六叔可不許冤枉表弟啊。」
奕訢一笑:「陛下博學仁厚,還得多替你六叔管教這小子。」
載淳拍了拍這個六叔:「六叔放心,交給朕了。」
說完,載淳在高青四人的陪伴下,回了養心殿。
奕訢看著載淳離去的背影,擺弄胸前掛著的朝珠:「他變了。可是為什麼呢?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散朝之後,各級官員紛紛離開太和殿廣場。
一群紅頂子朝東華門走去,一等毅勇侯曾紀澤急匆匆地走著,當他來到文華殿大學士李鴻章的近前,壓低了聲音說:「叔父,今日局面,您怎麼看?」
李鴻章走路很慢,聽到曾紀澤問話,語氣深沉地說:「劼剛,適才殿前狀況可看得真切。」
曾紀澤點頭道:「不只是看得真切,也聽得仔細。」
李鴻章道:「那你且說說,有何感想。」
曾紀澤小聲道:「要變天了。」
李鴻章輕呵道:「慎言。」
曾紀澤狐疑道:「難道叔父以為不是?」
李鴻章道:「並非不是,此等大事豈能露於大庭廣眾之下。」
曾紀澤想了想,急忙道:「小侄明白,不知叔父何時得閒,小侄許久沒有見過嬸嬸,甚是想念。」
李鴻章笑道:「劼剛有心了,明日正好設有家宴,不妨一聚。」
曾紀澤拱手道:「那就叨擾叔父了。」
兩人隨著人群走向東華門。
載淳回到養心殿,剛進入院內,就看見皇后從殿內迎了出來。
皇后來到載淳身前,先是上下打量個遍,隨後說道:「陛下身體可還康健?」
載淳笑著轉了個圈:「你看,朕不是好好的?」
皇后道:「天氣寒冷,陛下太和門下臨朝,許是凍壞了,快些進屋,臣妾為陛下準備了薑茶,喝些驅驅寒。」
說著皇后拉著載淳進入養心殿。
脫掉厚重的棉袍,載淳坐在東配殿內,皇后端著一碗薑茶放在他手邊:「陛下喝一口,嘗嘗味道如何?」
載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抿著嘴說:「皇后有心了。」
皇后一笑:「陛下忙了一上午,應該是餓了吧,臣妾這就準備些膳食,陛下稍後。」
看著離去的皇后,心裡本來還因為臨朝的事有點不爽,此刻也輕鬆了不少。
載淳一邊喝著茶一邊想:「今天這個臨朝,給慈禧和奕訢留下的壞印象估計不小,不知道其他那些有頭有臉的名臣怎麼想。」
「站在太和門前離得最近的那些人,估計都是大官。距離也就十幾米,門下發生的事,說的話他們也能聽個大概。」
「如果李鴻章、左宗棠他們這些當時名臣也在其中,一定能從眼前的場面看出些不一樣,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接下來在過年之前,這幫不消停的主兒一定會聚一聚,聊一聊,品一品。但凡品出來了點什麼,正月一過,就會見分曉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本來早上就沒吃多少東西,加上折騰這一上午,載淳已經餓得雙眼直冒金星。
看著宮女們陸續端上來的飯菜,載淳也管不了哪些禮儀啊,規矩啊什麼的,直接用手抓起一片牛肉就往嘴裡塞。
皇后看見笑道:「陛下慢點,菜還沒上齊呢。」
載淳醒來的這十天裡,一直有皇后相伴左右,平日無事,他就和皇后閒聊,自然不自然地說了許多不存在於這個時代的話,時間長了,皇后也被傳染了些,所以說話有時也沒那麼文縐縐的了。
載淳一邊嚼著一邊說:「你是不知道,可把朕餓壞了。」
一旁站著的李蓮英道:「主子慢些吃,當心失儀。」
載淳聽到李蓮英的話,本來抓向牛肉的手停在了半空,抬起頭看著李蓮英,剛要罵髒話,卻生生地咽了回去,縮回手整理一下衣服:「李總管所言極是,是朕餓的急了。」
李蓮英看著擺滿了一桌子的飯菜,微笑著說:「主子天資聰慧,這一桌飯菜食材普通,可樣式奴婢卻從未見過,真是稀罕。」
載淳道:「這些都是朕與皇后共同研究出來的,自然不是出自御膳房之手,改日你將御廚都叫來,朕傳授他們一二,做些新鮮的給皇額娘也嘗嘗。」
李蓮英拱手:「奴婢遵旨。」
吃完了飯,載淳擺了兩把躺椅,和皇后一起坐在院中曬太陽。
此時雖然是冬天,可陽光卻也是足,曬在身上特別暖和。
載淳閉眼曬著日光浴,對身邊的皇后問道:「皇后,不知岳父可好?」
皇后道:「回陛下,家父身體康健,勞陛下掛懷。只是臨近年關,公事繁雜,多有操勞。」
載淳睜開眼睛道:「小年那天你安排一下,讓你的家人到宮裡來,咱們吃個飯。」
皇后先是一愣,隨後欣喜得道:「多謝陛下體恤,臣妾代家父謝陛下。」
載淳擺了擺手:「嗨,什麼謝不謝的,朕也是看你自己一個人在宮中寂寞,加上你懷有身孕,讓你的家人來看看你,也是給你放鬆一下。」
皇后聽到這話,鼻子一酸,眼淚落下:「謝陛下恩典,臣妾自入宮以來,見家人的機會甚少,每年也不超過一兩次,心中確是想得很。」
載淳看見皇后在旁哭泣,急忙幫她抹去淚水:「皇后不要悲傷,朕是一國之君,等時機到了,有些事是要改一改。」
皇后一怔:「改?怎麼改?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即便陛下貴為九五之尊,也豈能說改就改。」
載淳知道自己說的有點多了,不是擔心皇后對他不利,而是她完全不懂。
他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而是轉移話題:「聽說你還有個弟弟?」
皇后點了點頭:「是啊,臣妾的弟弟名叫阿魯特葆初,今年十五歲了,臣妾剛入宮的時候,還是個孩子。」
載淳道:「想不想他?」
皇后眼神落寞:「自當想念,記得臣妾在家之時,一直教導舍弟習文斷字,舍弟也很是認學,整日纏在臣妾身邊左右。」
載淳點了點頭:「嗯,那你們姐弟關係一定很好。」
皇后道:「是啊,自從入宮之後,也不知道誰還能教導他的學問,也不知道他長高了沒有。」說著,皇后表情有多了幾分哀傷。
載淳從躺椅上站起來:「那就把他接到宮中來。」
皇后沒太聽清載淳說什麼,站起身疑惑地問:「陛下說什麼?」
載淳轉過身,摸著皇后的長髮,微笑著說:「朕說把葆初接到宮中來。」
皇后吃驚的瞪大雙眼,一臉的難以置信:「陛下不要哄騙臣妾了,十五歲的小娃能做什麼啊。」
載淳道:「給朕當個伴隨,不閹割那種。」
皇后先是一愣,隨後眼淚含在眼圈裡說:「陛下是要把葆初留在身邊?」
載淳點了點頭:「正月過後,朕有可能會重理朝政,到時身邊沒個人幫襯可不行,有些事太監幹不了,自然要找個信得過的留在身邊啊。」
皇后聽完載淳說的,不顧身懷有孕,雙膝跪倒泣不成聲:「臣妾代舍弟謝陛下隆恩。」
載淳把皇后扶起,聲音極小的趴在皇后耳邊說:「何況朕身邊要有自己人。」
皇后聽他這麼說,心中猛地一震,趕緊止住了哭聲:「陛下這是何意?」
載淳笑著說:「沒什麼,字面意思。」
皇后沒聽懂,只是懵懵點了點頭。
載淳道:「宴請岳父的時候,讓全家都來,你找個機會跟岳父說了此事,岳父自然明了。」
皇后道:「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