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看著奕訢:「那依王爺只見,該當如何呢?」
奕訢一拱手:「老佛爺抬舉小王了,此等國之重事,豈能聽憑小王一面之詞。只是擔心陛下而已,別無他想。」
慈禧點點頭:「還政皇帝,是祖制,是大勢所趨,是哀家與姐姐共同的決定,理當如此。」
接著她又道:「王爺,這件事您可要多費心啊,咱們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讓旁人做了嫁衣。」
奕訢沒說話,表情卻格外凝重。
「老佛爺,今天是除夕,暫時放下公事,榮壽陪您出去走走如何?」榮壽公主笑著說道。
慈禧笑道:「好啊,那榮壽就陪哀家出去走走。」
說完,慈禧在榮壽公主的攙扶下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王爺,哀家就等您的好消息。」
慈禧走後,奕訢和載澄站在儲秀宮門前,載澄湊到奕訢身邊,小聲道:「阿瑪,太后真的要還政?」
奕訢皺著眉:「看不透,表面上確實如此,可實際上卻不一定。」
載澄道:「話都說出去了,還能出爾反爾不成。」
奕訢一瞪眼:「不可胡言,太后何等身份,豈能如此。」
載澄道:「那怎麼辦,真要還政了,太后倒是沒什麼,畢竟是陛下的親娘,咱們就慘了。」
奕訢雖然嘴上說的好聽,可實際他也有他的擔心。
除了大婚之後的這一兩年,其他的時候不是兩宮垂簾就是監國輔政,皇帝基本沒幹過一把手的活兒。
所有的事都是太后指定方針,他奕訢執行。
短時間可以,可時間一長,不只載淳自己憋氣,就連那些漢臣,特別是平亂有功的重臣,心裡都有怨恨。
如今八旗子弟優越感太強,已經不再有十八件鎧甲起事的雄壯,享樂奢靡之風早已深入骨髓。
而李鴻章為首的漢臣日漸壯大,要人有人,要兵有兵。也就是慈禧坐鎮,才沒有引出什麼大亂子。
可一旦皇帝歸政,那些漢臣勢必會趁勢而上,到那時,朝廷上下的那些滿臣,恐怕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就連奕訢這個內閣大臣,首席軍機,也不保會被取代。而失去權力的他,下場如何自不必多想。
奕訢看了看身邊的載澄:「這次巨變,恐怕我等都身不由己。」
看著父親從未有過的凝重神情,載澄急得雙眼充血,幾近於低吼的道:「那咱們也不能任人宰割吧。」
奕訢道:「唯今之計,只能看陛下是何態度了。」
載澄氣呼呼的揮拳:「這被人挾制的感覺真難受。」
奕訢笑了笑,拍著載澄的肩膀:「以後做事收斂些吧。」
載澄要說什麼,可還沒張嘴,奕訢突然嚴肅地瞪著他。
「還有,之前做的那些事,阿瑪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有阻攔罷了。可如今形勢不同,如果略有差池,你我父子將萬劫不復。」
載澄看著面前的父親,身體略微有點顫抖。
不是他膽小,而是之前他做的那些事,奕訢今後非但遮不住,反而還會引火燒身。
沒有了這層庇護,載澄就像掉進冰窖,整個人都打起冷戰。
「阿瑪放心,我一定會清理乾淨。」
奕訢沒搭他的茬兒,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載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先是顫抖,隨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等心情平穩些,他微微抬起頭,眼神殺意湧現,嘴角划起一道詭異的弧度。
「無毒不丈夫,我也是載字輩,憑什麼就一定是你。」
說完,載澄重新煥發出了神采,緊跑幾步跟上奕訢。
臨近晚上九點,乾清宮內燈火通明,長條桌案排成U型,一眾王公宗親齊坐。
載淳居首位,身邊緊挨著坐的是皇后,稍遠些的一左一右分別是慈禧和慈安。
這麼安排座位,雖沒有嚴格規定,可顯然慈禧很不高興。
看著眼前的局勢,載澄貼著奕訢說道:「阿瑪,這麼安排不妥吧,您看老佛爺的表情,似乎極為憤怒。」
奕訢道:「太后何等胸懷,此刻普天同慶,雖有不喜,也不會計較許多。」
載澄白了一眼上座的載淳:「看你怎麼收場。」
眾人就坐後,慈禧側臉看向坐在她上手的皇后,面無表情地道:「皇帝,皇后的身子不便,不宜久坐。」
載淳笑道:「謝皇額娘體恤,荀院使帶領太醫院的好手,就在後殿聽旨,萬無一失,請皇額娘寬心。」
慈禧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載淳心想:「這是看皇后坐我身邊,難受了。」
慈安道:「陛下可要好生照料好皇后啊,傷到哀家的孫兒,哀家可要治你的罪。」
載淳道:「母后放心,兒臣遵旨。」
隨後,他對著不遠處的高青道:「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吧。」
高青拱手道:「臣遵旨。」
說完,高青轉身出了乾清宮。
慈安詫異地問道:「陛下,這是何意啊?」
載淳道:「母后一會就知道了,稍安勿躁。」
沒多久,從門外走進一男一女,男的十五六歲,身穿筆挺的西裝,手持禮杖,走路有點蹩腳,顯然是不太習慣這身打扮。
而他身邊的女子年方十八,身材凹凸有致,五官精緻,身穿西式連衣裙,類似後世的洛麗塔裝扮。
只是不知是因為冬天寒冷還是對這場面不適應,明顯能看出來身體在微微顫抖。
看著兩人走進,慈禧皺著眉,一語不發。
而慈安則好奇的問載淳:「陛下,這……」
載淳微微一笑,沖兩個人道:「皇額娘、母后,今日除夕,兒臣特意安排晚會一場,以慶新春佳節。」
慈安狐疑道:「晚會?何為晚會?」
載淳解釋道:「就是集相聲、小品、魔術、雜耍於一體,並歌舞、詩詞、音樂於一身的綜合性表演匯報。在節日裡供人娛樂,活躍氣氛的慶祝方式。」
慈安聽的雲裡霧裡:「這哀家倒是頭一次見,聽著新鮮。」
載淳指著面前那個西裝男道:「母后不妨仔細看看,那人是誰。」
慈安眯著眼睛看了半天,疑惑的道:「這是崇綺家的那個小子吧?」
載淳哈哈大笑,招呼道:「葆初,過來給皇額娘和母后請安。」
站在那兒扭動半天的葆初,邁著不自在的腿走了過來,雙膝跪倒:「小子給聖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請安。」
慈安見葆初不自在地跪在地上,笑著伸手示意:「快起來,你這小子倒也滑稽,穿的這一身洋玩意兒,哀家差點認不出了。」
葆初一撅嘴:「回太后,皇帝姐夫叫小子穿的這洋裝,難受得很,走路都邁不開腿,彆扭死了。」
慈安被他逗得掩面直笑:「你這小子,著實有趣。」
載淳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一臉尷尬的皇后,急忙擺手:「快去干正事,休要在此耍寶。」
雖然在座的眾人都被葆初的滑稽樣逗得大笑,可坐在奕訢身邊的載澄卻一點都沒笑出來,反而滿臉的震驚與緊張。
因為和葆初一同進來的女子,正是杏花院新晉花魁,冬霜。
載澄不明白,她怎麼會在這兒?皇帝怎麼把她找來了?
而因為身份卑微,冬霜從進來就低著頭沒說話,微微顫抖的身體一刻都沒停過。
葆初剛回到原位,慈禧道:「皇帝,這女子是為何人?看著不像宮中的吧。」
載淳吸了一口氣:「皇額娘好眼力,此女為京城花魁,杏花院冬霜姑娘。」
慈禧面色微怒:「皇帝,你也越發的胡鬧了,此等身份入宮,豈不是玷污我皇家顏面。來人。」
她話音剛落,門外走進三四個太監,湊上前去就要動手拿人。
載淳一看慈禧動作太快了,急忙制止。
「慢,你們先退下。」
那些進來的太監一頓,紛紛看向慈禧。
慈禧轉頭看著載淳:「皇帝是覺得哀家說錯了?」
載淳道:「皇額娘所言極是。」
慈禧道:「那因何阻攔?」
載淳拱手道:「皇額娘容稟,此女雖身份地賤,可今日是為除夕,喜慶祥和之日,講究一個百無禁忌。」
「兒臣久病在床,皇額娘日夜勞神,累在娘身,痛在兒心。」
「兒臣想著,借今日之喜,為皇額娘和眾位叔伯放鬆一二,所以搞了這新春晚會。」
「兒臣安排葆初和冬霜,是以主持身份到此,一來讓晚會更加連貫,看著舒心。二來也好服務於皇額娘及各位叔伯,別無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