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背著手道:「咸豐三年,黑船事件敲開了你們東洋面對世界的大門。」
「咸豐四年,《神奈川協議》開放了下田和箱館兩個港口。」
「同治六年,德川將軍還政睦仁親王,結束了幕府時代……」
柳生目靜靜的看著載淳,聽著他慢條斯理地說著。
「同治十年至今,你們不僅完成了原始積累,還興建工廠、學習技術、創辦學校,大力促進國家的發展。同時改革軍制、實行徵兵、強化軍工……」
柳生目越聽心中越是緊張,他沒想到這個清國的小皇帝,對自己國家的一系列振興之路如此了解。
「皇帝閣下究竟要說什麼?」
載淳笑道:「朕說得可對啊?」
柳生目鞠躬道:「皇帝閣下眼界高明,所說的都是實情。」
載淳點點頭:「嗯,既然朕說的你都認可,那就是說你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進行發展、改革,想要迅速超過我大清,成為這東亞的霸主,朕說得可對啊?」
柳生目瞪著眼睛道:「皇帝閣下,主上雄才大略,定會凌駕宇內。」
載淳正色道:「先不要說大話,朕問你,你們資源匱乏、土地貧瘠、多災多難,這個你們想過怎麼解決嗎?」
柳生目一愣,竟無力反駁。
載淳又道:「靠搶?靠奪?靠偷?靠騙?你覺得眼下你們有這個實力嗎?」
不等柳生目反應,載淳接著道:「即便如此,你們就不怕報應嗎?」
柳生目道:「我們不信你們清國人那一套。」
載淳點頭道道:「嗯,這個倒是,這些東西畜生哪懂。朕知道你們有無法解決的問題擺在面前,所以就算抱負再大,也是徒勞。」
柳生目道:「皇帝閣下說的這些,並不是我今日的目的。」
載淳道:「非也,正是與你今日的目的有關。」
柳生目問道:「哦?那請皇帝閣下示下。」
載淳看著他,眼神突然變得冷厲許多,聲音略微提高地道:「殺了朕,整個東洋將再無出頭之日。」
柳生目道:「請皇帝閣下直言。」
載淳緩步走到院中,與柳生目只有十幾米的距離。
他這麼一弄,可把高青和蔡壽他們嚇壞了。
高青飛身一縱,跳到載淳面前擋住他:「陛下小心。」
蔡壽拖著傷體,護在高青身前:「退後。」
柳生目看著眼前的三人,始終沒有動。
載淳離他近在咫尺,只要他想,面前這兩個人根本攔不住他。
可是他卻一動不動,目光死死的盯著載淳。
載淳輕輕地推開面前的二人,沉聲說道:「想必你對伊藤先生不陌生吧。」
柳生目驚訝的道:「皇帝閣下怎麼知道伊藤君?」
載淳道:「朕會寫一封親筆信,勞你轉交給伊藤先生,並且告訴他,朕可以給他十年。在這十年內,我大清不干涉你們的維新,給你們時間發展。」
柳生目道:「我是個武士,不管哪些。」
載淳揮手道:「那是你的事,與朕無關。」
隨後他眼中殺意湧現:「如果今天你殺了朕,我大清將舉國討之,讓你們這個還在萌芽期的小小東洋,灰飛湮滅。」
柳生目聽完,瞬間額頭滲出了汗珠,身形也向後退了數步。
他雖然是個武士,但身份卻是不低。他自然清楚,載淳說的這些是他們目前的頭等大事,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了什麼差錯,恐怕他們整個家族,甚至整個東陽都會再無寧日。
自己國家現在正處於發展初期,包括最高統治者在內,都在節衣縮食,想方設法增強國力,不然他也不會冒著弒君的風險,掙這點兒亡命錢。
柳生家的地位雖不比伊賀家,可柳生鬼舞的名聲也是響噹噹。可相對於整個東洋,一個柳生家還上不得台面。
如果真因為他的衝動之舉,徹底激怒清國這頭沉睡的雄獅,後果誰也接不住。
考慮了再三,柳生目收起武士刀,深鞠一躬:「皇帝閣下,恕柳生目無禮。」
載淳點點頭:「看來柳生先生是聽懂了。那好,既然如此,還請先生自便吧。」
柳生目再次鞠躬道:「多謝皇帝閣下,柳生目就此別過。」
說完,柳生目又鞠了一躬,原地消失了。
李文龍見柳生目消失,急得先前一竄,想要攔住他。可是因為身體的問題,剛一動,立刻腳底一滑,摔倒在地上。
蔡壽見到趕緊上前扶他,可是剛把他扶起來,卻發現另外一邊的李煜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見了,急忙撇下李文龍四下尋找。
李文龍見狀,也焦急的問道:「師兄,我姐呢?」
蔡壽四外搜索一遍,沒有找到李煜,回到李文龍身邊道:「沒找到。」
李文龍咳嗽了幾聲:「咳咳,那她會去哪兒呢?」
蔡壽緊皺眉頭:「追那柳生目去了。」
李文龍急道:「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去呢,她不是柳生目的對手,不行,我得去幫她。」
說著,他就掙脫蔡壽,準備尋找李煜。可還沒走幾步,又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載淳搖了搖頭,讓夏紅扶李文龍去休息,轉身對其他人說:「走吧,我們到前面瞧瞧。」
載淳帶著高青他們來到鏢局正門,看到王正誼正在和一個小矮個動手,而離他們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屍首兩分的死屍。
載淳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滿臉怒色的載澄。
載澄也看見了從院內走出來的載淳,頓時面色大變。
他怎麼也想不到,三重殺機之下,載淳依舊安然無恙的站在他面前。
可是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載澄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與惶恐,舉手大叫道:「住手。」
那個小矮個的蒙古人猛地向後一縱,跳到了載澄身邊,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全然顧不上身上幾處刀傷還往外滴著血。
王正誼也不好過,左臂不知怎麼已然抬不起來,握著刀的右手也在滴著血。
看到眼前的狀況,載淳急忙走到王正誼身邊:「王壯士,沒事吧。」
王正誼用滿是血的右手擦了擦嘴角,笑道:「皇上,王某還撐得住。」
載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辛苦了。」隨後,他讓高青他們扶王正誼回到院中。
載淳轉回頭看著載澄,笑著說道:「載澄,玩夠了吧。」
載澄盯著他道:「還行,也算是盡興了。」
載淳點了點頭:「嗯,那就回吧,天色也挺晚了。」
載澄道:「回?陛下,這可不能說回就回啊。」
載淳問道:「那你想怎麼樣?還有什麼未了的事嗎?」
載澄點頭:「那是自然。陛下,臣弟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如今家宅被歹人攪擾,對我、對阿瑪、對朝廷,不把賊人抓獲,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死屍:「更何況大刀王五殺我親衛,這筆帳又怎麼算?」
載淳看著他,又看了看地上的死屍,點頭道:「嗯,這個確實,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載澄笑道:「既然陛下應允,那就別怪臣弟無禮了。」
說著,他沖後面的人揮手,他身後的眾多打手躍躍欲試的就要上前。
載淳一抬手:「慢,朕有話說。」
載澄道:「陛下還是躲遠些,難免刀槍無眼。」
載淳道:「你先別急,朕沒說攔著你,只是有幾件事,朕得問清楚。」
載澄冷冷地看著他道:「陛下請講。」
載淳點了點頭:「朕問你,杏花院可是你的產業?」
載澄道:「是。」
載淳道:「嗯,剛才那兩個東洋人,是不是你的安排。」
載澄臉上微微出現了幾分猙獰的神色:「也是。」
載淳笑道:「呵呵,行,敢做敢當。」
接著他又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朕在這兒?」
載澄癲狂的哈哈大笑:「陛下啊陛下,你也是聰明人,怎麼會問這麼傻的話。這是最簡單的,比找那些東洋人簡單多了,可是我不能告訴你。」
看著眼前的載澄,載淳長嘆了一口氣:「你就這麼恨朕嗎?」